阴谋
第九章
琅琊虽是没心没肺的少年心性，却好歹经过大事，分得出轻重缓急，此时犟嘴了两句后，倒也不用所谓的“上刑”，便挑挑捡捡的将魔族内部的变故说了个大概。
之前白璃的判断没错，琅琊确实是魔族里地位很高的贵族，不过他从小就是孤儿，本人又未长成，家族没落了不少。此次只知道是魔族之王更新换代，怕是不日新王上位，旧王的部下要被清理一遍，而琅琊的家族很不巧就是效忠于旧王的。不过因为家世衰微，前来清理他的人也不是什么高手，所以尽管很狼狈，他还是逃掉了。
琅琊会倒在队伍的前路上也并非偶然，他是感受到了龙血芝的气息，以为这里有其他逃亡中的魔族，想要求救一二。
“刚才不是说你还有个姐姐，你逃出来了你姐姐呢？”蓝澈觉得这小子满不在乎的样子不太对。
“我姐嫁人了，早就不是我家的人了，而且灭门杀的是男人，不算我姐的。”
“那袭击镖队又是怎么回事？干不过同类拿人族出气？”
琅琊克制着想要冲蓝澈翻白眼的冲动：“我也是第一次离开魔域，这几个月兵荒马乱的，大概是有人钻空子吧。不过这样地一般都不成气候，应该也造成不了多少损失。”
确实，死几个人，不管什么身份，对人族来说不算损失。
“虽然路线就那么几条，但来往两地的镖队没有固定的时间表，除非那些魔族一直在蹲守不然不会袭击的这么集中，可就算是魔族，也没法直接在大荒中生存的吧？”
“确实不能，”琅琊回答。
“所以还是有问题，”蓝澈摇着扇子遥看队伍其他人的扎营地。
可能团长回去时脸上的喜色过于明显，几个商人明里恭贺暗里打探，有来有往看上去好不热闹。
商人……
“你之前说龙血芝大多长在龙域，人族弄到很难么？”蓝澈问白璃。
先回答的却是沐晞和琅琊。
沐晞：：“四家跟精灵族交易过一些，试图在栖阳内种植但没有成功，至少栖阳内应该只有四家的库房里有。”
琅琊叫起来：“当然难！魔族为了这个每年要死多少人你们知道么！人族怎么可能轻易弄到！”
最后才是白璃，他摇摇头道：“我的领地有很多，没管过不清楚。”
琅琊：“……”
“但如果队伍里有人携带龙血芝，就会很容易招来魔族……就像这小鬼一样。”
“那是我们魔族的本能啦本能！别说的跟我也稀罕那东西一样！”琅琊不满。
“所以只要弄清楚那些人的龙血芝是怎么来的，”蓝澈不理他：“没准问题就解决了。”
独子的伤势有了痊愈的法子，老团长恨不得现在就飞回栖阳，但镖队十几年的信誉在这里，不能一朝砸了招牌。况且那三人也说了是在搭他们的顺风车，就算不管这些商人，总要让救命恩人如愿才行。
几个商人的试探一概被打太极，他们多少有些不忿，却不好发作。
这时候蓝澈摇着扇子过来了。
“哟，几位吃着呢？”
商人大概是最精明的一个职业，岑岚看得出的东西他们自然也判断得出，此时纷纷看了蓝澈一眼，没在意。
“大人请吩咐，”倒是团长的态度让他们侧目。
“没什么，只是有事想问几位老板罢了。”
“小人家小业小，怕是不能为公子分忧，”一位商人不管什么事先推辞了再说。
“家小业小却能弄到魔族抢翻天的龙血芝，几位也是好手段啊，”蓝澈摇着扇子漫不经心状。
“你！你胡说什么！”四位商人俱是大惊失色。
在场的没有傻子，就冲他们这反应这事肯定有猫腻。
“几位老板，这事有些不合规矩了吧，当初你们可没说货物里有这个，”其实团长也不知道龙血芝是个什么玩意儿，但他肯定是要站在蓝澈这边的，更何况他们坏了白狮镖师团的规矩。
面无血色的几人还未想出什么说辞，就见蓝澈慢悠悠的说：
“他们当然不能说了，龙血芝这种东西，隔着百八十里就能把魔族引来，说了谁会带他们啊。”
此言一出，几个商人立马成为了镖师团的众矢之的，他们的女眷缩在一边不敢出声。
“胡，胡说！这不过是一种药材，哪会——”
“不过是药材？那你们以为昨天那小子怎么会正好撞在你们跟前？”
众人哗然：
“昨天那少年，难道，难道是——？”
“没错！”蓝澈盖过了他们的声音：“你们都是去过灵墟的人，应该知道魔族跟咱们人族关系其实也还过得去，要不是因为这东西魔族也不会频频袭击镖队，”蓝澈声音严厉起来：“龙血芝在栖阳是被四家管制的东西，你们这些人也不知从哪里弄到了这些，在大荒里给魔族当靶子，诓着镖队陪你们送死！”
蓝澈这段话说的并不高明，但架不住有煽动性。特别是团长和岑岚，他们一个是独子饱受灵魂受创之苦，一个是全队人的保。护。伞首当其冲的要面对魔族。再加上知道那三人中有沐家人，而沐家向来极少在外走动想必是有不得了的大事要处理，再结合蓝澈刚才的说辞，自觉知道了真相皆是义愤填膺：
“你们这些混账！”老团长整张脸都涨红了。
“团长先息怒，”蓝澈按了按扇面，转而面向四位商人道：“现在什么情况你们也该知道了，老实交代你们那些龙血芝是哪来的，不然就把你们丢在大荒喂魔族。”
四个人早已吓得面无人色，他们比镖师队还怕魔族，是真的不知道这玩意儿竟是个靶子：
“我说我说！这、这东西是黑市里来的，这些天都在传魔族要变天，这东西弄到灵墟去卖给魔族能赚一大笔钱……”
连普通人都知道了……
蓝澈面沉如水：“这么轻易？怎么我看你们不像去做生意，而是要逃难呢？”
他指的是那些女眷。
“咱、咱们四人前段时间耍、耍了点滑头，得罪了四家的人，怕是在栖阳待不下去了，便变卖家产买了龙血芝，带着家眷去灵墟，希望能大赚一笔好在那里定居。当、当初卖给我们龙血芝的人也没说这东西会引来魔族，小人也是被蒙骗了啊！”
“哼，你们以为便宜是这么好捡的？”目的达成，蓝澈也懒得跟他们废话，转身要离开。
“大、大人！”团长和岑岚都急道。
“不用担心，那魔族小子翻不出浪，”蓝澈摇了摇扇子：“而且有那两位在，总归是能护着你们到灵墟的。”
听完蓝澈的话，沐晞道：
“当初雪国发展起来的时候，四家曾暗示过，我以为敲打过后他们便按下了心思，没想到是阳奉阴违。”
整个栖阳只有四家手里有龙血芝，黑市里的龙血芝哪来的自不必说，雪国气候寒冷物质匮乏，靠着跟魔族做交易的雪坊才发展起来，这说来也是人族的壮大，四家不说在旁帮衬，一方面牺牲沐家人加紧与精灵族的贸易往来，另一方面又继续打魔族的注意，现在趁着魔族内部动荡之际散出龙血芝，魔族见普通商人都携有此物，必会以为栖阳龙血芝甚多而主动跟四家接触。四家在栖阳经营数百年，没有什么是雪国有而他们弄不到的，借此跟魔族订立贸易协约，打压雪坊便是顺理成章。
这对栖阳来说只是锦上添花，对雪国却是一击致命。
“他们能用龙血芝作饵，说明之前跟精灵族交易的量绝不只是汇报的那一点，”沐家人是不问世事，但不是傻。
“精灵族的龙血芝也是由龙域而来，他们会去没有被划为某个龙族领地的地区采摘，得到的量不会很大，绝无法支撑跟魔族的交易，四家此举实际是一种欺骗，”白璃道。
“真是奸诈的人族！”琅琊在旁边一听炸毛了。
“他们不需要很大的量，”沐晞道：“雪国没有而他们有，这便够了。”
“可是现在没有沐家为他们保驾护航，四家与精灵族如何交易？光靠存货根本撑不了多久，”蓝澈道。
“事实上，他们可能并不需要沐家，”白璃开口：“我从很久之前就发现，每次有沐家人的队伍走的路线都不是去精灵之森最好的选择，甚至偏离的非常远……倒像是故意送到我面前。”
没人知道听到这些话沐晞是什么感觉，只是看到他阖上眼，耳侧的虎爪骨收紧。
“你怎么不早说？”蓝澈也不知道这件事。
白璃没有回答，但其实不用他回答，那时谁会想到四家目的竟在此？况且他是去杀沐家人的，四家倒是阴错阳差的给他们行了方便。
一时间没有人说话，连义愤填膺的琅琊都不敢开口。
沐晞缓缓睁开眼：
“在蝇头小利上慷慨，在家国大事上自私，前者可以收买人心，后者可以巩固地位……”
他叹出一口气：
“上位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