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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唐锦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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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五百一十七章 平衡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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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二陛下面容温和侧耳聆听神色之间却不见喜怒。

  宇文俭兀自喋喋不休:“陛下少府监与军器监负责帝国一切兵械甲具之制造维修实乃国朝重中之重说是关乎帝国存亡亦不为过。然则如今被房俊这么一闹吾等麾下之工匠尽皆人心思动本是服服帖帖任由管辖每有军械任务亦能按时完成可现在哪里还有人安安分分的待在少府监与军器监?怕是心里都长了翅膀想要飞去兵部那边吃香的喝辣的……陛下工匠乃是贱籍虽然不比奴籍可到底非是平明百姓若是尽皆被房俊撩拨得人心浮动这军械兵甲的任务以后要如何完成?”

  乍听上去这一番话似乎也有一些道理。

  人不患寡而患不均以往工匠们个个都被压榨大家一视同仁即便是生活困苦举步维艰也只能默默忍受因为大家都是一样的……可现在陡然间蹦出来一个房俊什么“能者多劳、按工计酬”这么一嚷嚷差距立马出现了!

  凭什么咱在你手底下干多干少累死累活一年干到头连顿饱饭都吃不上一样的工匠却能在人家兵部多劳多得?

  搁谁谁都不干啊!

  然而这里边却有一个悖论——凭什么你这边往死里压榨工匠贪图利益别人就必须跟你一样?

  李二陛下非但不是昏君反而比古往今来大多数皇帝都精明得多自然看得清楚其中之关窍。说心里话李二陛下对于工匠亦是极其鄙视的他也不是不知道军器监和少府监等等衙门对于工匠的压迫只不过历来皆是如此工匠面对压榨亦是安分守己自认命苦他又何必多事?

  但是现在不同了。

  房俊既然跳出来将这层面纱揭破那么身为皇帝就必须在墨守成规和改弦更张之间做出选择和稀泥的结果便是将现有的稳定局面毁于一旦使得工匠群体沸沸扬扬人心浮动。

  就算再是鄙视工匠李二陛下亦知道对于一个庞大的帝国来说工匠群体绝对不能乱……

  其实如何取舍非常简单只需要看看一直按照房俊之“能者多劳、按工计酬”政策贯彻执行的房家铁厂和华亭镇就可以得出结论——房家铁厂短短几年时间便将原本大唐最大的长孙家铁厂死死压在身下不得翻身成为大唐铁业的后起之秀华亭镇更是凭借有数的人力在江南士族百般阻挠之下建成如今大唐最大的船坞、船厂、码头甚至将港口修到了林邑国……

  而军器监和少府监呢?

  掌控着大唐八成以上的工匠却效率越来越低次品越来越多……

  孰优孰劣不言而喻。

  李二陛下微微颔首缓缓问道:“那么敢问叔父何以教我?”

  宇文俭闻言大喜正欲长谈阔论一番却陡然间心里一跳满脸震惊的望着剑眉扬起的李二陛下不敢置信……

  皇帝刚刚说啥?

  何以教我……

  放眼天下谁能让天下至尊说出“何以教我”这句话?

  就算是孙思邈、袁天罡等等在各自领域学究天人举世无双之辈亦不敢当皇帝这么一句更何况他一个区区管理工匠的少府监监正?!

  怎么听也不是一句好话啊……

  宇文俭吓得一个激灵连忙起身一揖及地惶然道:“陛下折煞老臣老臣何德何能敢教授陛下?”

  李二陛下淡淡一笑手里婆娑着茶杯随意说道:“叔父说得哪里话?您是父皇之玩伴朕的长辈自幼看着朕长大情分深厚。倒是房俊虽然是朕的女婿身份却更应当是朝廷的官员……所以只要叔父说得在理儿朕自然无所不从。”

  一旁安安静静斟茶倒水的长乐公主唇角微微一抿差点笑出声来父皇这话说得……实在是太有水平了!

  宇文俭人老成精更是在宦海沉浮一生如何听不懂李二陛下的言外之意?

  他只是个长辈皇帝跟他论的是人情;而房俊却是大臣论的是政务……这里头的意思宇文俭怎能不懂?

  一张老脸赤红宇文俭知道陛下已经生气了战战兢兢施礼道:“陛下请宽恕老臣鲁莽……老臣身体有些不适少府监公务繁忙还请陛下恩准老臣告病在府中调理。只是少府监担负诸多杂务若是无掌总之人恐怕乱成一团故而恳请陛下另择贤能统领少府监老臣愿意退位让贤致仕告老……”

  他算是看明白了!

  皇帝对房俊那个棒槌的喜爱无人可比将少府监这等朝廷衙门与狗并列之恶劣事端亦能充耳不闻、视而不见那么自己遭受的这份天大的羞辱哪里还有讲理的地方?

  与其今后遭受百官嘲讽讥笑不若趁早致仕告老还能继续领受皇帝的香火情使得子孙收益……

  然而当他这番话刚一出口便见到面前的皇帝陛下脸色陡然阴沉虎目之中精芒闪烁不怒自威沉声道:“宇文监正尔是何意?!这件事乃是房俊不对不应当用那等鄙薄之字幅侮辱与你朕已经问你打算如何处置难道尔还不满意么?你却反而诸多理由要求致仕难不成是对朕心怀怨愤认为朕偏袒房俊赏罚不公?”

  宇文俭何曾见过陛下这等怒气?吓得浑身一颤当即便“噗通”一生跪在李二陛下面前……

  他年过花甲方才混了一个少府监监正这等不入流之官职才疏德浅根本就是个没骨气的哪里敢跟李二陛下硬怼?

  “老臣不敢……老臣对陛下之忠心可鉴日月岂敢有一丝一毫不敬之心?陛下还请息怒刚刚皆是老臣胡言乱语您就当是老臣放了个屁老臣自己收回来便是……”

  宇文俭神色惊慌伏地请罪。

  李二陛下看似宽厚但是其心之狠手之辣这些历经过当年玄武门之变的老人们哪一个不晓得?故而一旦李二陛下怒气发作也就是马周房俊等一干年青臣子敢于犯颜直谏老一辈当中除去一个“以生死邀名”的奇葩魏徵谁敢去捋李二陛下之虎须?

  李二陛下一怒尽皆心惊胆颤!

  李二陛下哼了一声神色淡然缓缓说道:“字幅一事朕会申饬房俊名气将其取下并处以适当之惩罚。但是有关工匠一事还是各管好自己的一摊子吧铸造局初立投入巨大房俊也甚有压力不得不出相处挖人之下策。至于所谓的‘能者多劳、按工计酬’等等举措尔等不认同只管自行其事便是何故却不准房俊施行?若是房俊的举措不合理自然用不了几天便会舍弃不用可若是举措得当又有何理由将其驳斥?此事就此作罢叔父若是身体不适还需回府好生静养但致仕告老之语以后切莫再提您是父皇的好友朕又怎能寡情至此?你且放心便是。”

  尽管他心中偏向于房俊之举措但他身为皇帝首先想到的并不是政令是否合理而是如何平衡稳定朝局。政令施行首先得要天下通畅否则再好的政令也不会收到意向之中的效果。

  所有的一切都必须以稳定作为前提而皇帝之最高成就便是一如既往的在各方势力之间保持平衡。

  隋炀帝惊才绝艳雄才大略正是因为不懂得平衡之道方才导致朝中各方势力分道扬镳致使天下烽烟处处断送了大隋江山……

  平衡才是王道!

  宇文俭悄悄松了口气虽然被陛下敲打一顿却也得到了承诺知道陛下不会针对他哪里还敢再留在此地?

  言多必失万一那句话再惹得陛下发火……

  宇文俭赶紧道:“老臣领会陛下心意必然兢兢业业勤于公务不负陛下之信重。老臣告退……”

  “嗯回去好生调理身体少府监的公务不必急于一时身体更重要。”

  李二陛下效用浮起温言叮嘱。

  “喏……”

  宇文俭赶紧应了后退两步才转身走出大殿。

  一路出了太极宫宇文俭这才抹了一把额头手上汗津津的却是刚刚吓出了一身冷汗……

  这会儿没了那份惊惶心里的怒气又渐渐盈满只要想想房俊挂在兵部门口的那副字他就有一种呕出一口老血的冲动……

  太气人了!

  最可恶是陛下居然这般偏袒于那个棒槌!

  宇文俭心底不忿心说我不敢再去找房俊麻烦难道还不能撺掇别人去?工匠这一块利益可不仅仅是他自己吞下去的反而他作为少府监的监正也仅只是沾了一个小边儿大头却是被那些世家门阀给拿走了……

  若是任由房俊这么搞下去军器监少府监这边即便是对工匠保持强硬却也可以预料到工匠们必然消极怠工总不能都打死吧?

  工匠们怠工他们这些人所得的利益就必然减少他就不信那些世家门阀们还坐得住……

  想到这里宇文俭沉着脸上了侯在门口的马车吩咐道:“去宋国公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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