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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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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四十八章 此间山水如贼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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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狗必须为陈平安打抱不平了“魏檗今天怎么不犟了?在咱们山主那边铁骨铮铮见着了这拨有点来头的书生就见风转舵分明是胳膊肘往外拐嘛。”

  披云山与落魄山是隔着几步路的近邻北岳山君府稍微有点风吹草动瞒得过别人瞒不过有事没事就去那边逛荡的谢狗所以魏檗自拟神号“灵泽”一事谢狗是知道的而且她还知道陈平安劝过魏檗劝不动而已。

  小陌微笑道:“遇到了由衷钦佩的仰慕之人想来就会万事好说再犯倔的人都不会钻牛角尖了。”

  记得朱敛说想要让一个人听劝只有三种可能要么碰到被自己认为是强者或是贵人的言语点拨。或是亲身经历遇到一些事情了走过弯路吃过了苦头觉得自己的某些习惯某个道理不改不行。再就是看书。

  前者得碰运气后者靠宿缘和智慧所以更多还是第二种情况让人不得不多加琢磨。

  谢狗笑呵呵道:“魏山君诚心仰慕的对象不会有几十号人吧?”

  小陌以心声说道:“没那么夸张大概只有一手之数。”

  曾听朱老先生聊起过魏山君的大致生平故事颇多出身簪缨世族魏氏有那“家住夷水六百春”的美誉是一个文运显赫、香火绵延的官宦大族而魏檗本人生前就做了大官而且不靠祖荫通过科举“官卷”的官场捷径跻身仕途而是以竞争堪称惨烈、都不是什么激烈的“民卷”夺魁并且是连中三元一步步跻身庙堂中枢最终美谥“文贞”追赠太子太保魏檗死后更是成为庇护一方的英灵得到朝廷封正最后将“官位”做到了古蜀地界神水国的山君第一尊。

  论修身养性魏檗最为敬仰文庙的大先生论治学文章崇拜词中之龙辛先生论为人处世推崇那个出身亚圣府的剑客阿良论兵法武略是某个因为功业有瑕在武庙地位一降再降的杀神但是要说多才多艺无所不精还得是近在咫尺的那位藕花福地贵公子……朱敛。

  谢狗以心声说道:“山主架子这么大今儿好像都没有以真身待客不妥吧?读书人可记仇最受不得同行摆谱。”

  小陌解释道:“正值学塾开课所以大先生在山脚那边就已经通知公子不必专门为了迎接他们而请假相较待客还是授业要紧大先生就没有让公子为难。居敬先生当时还曾调侃一句身为开馆授业的教书先生请假这种事情不能有第一次。”

  谢狗点点头“若都是这样的读书人世道想不太平都难。”

  她突然咦了一声后知后觉问道:“小陌!为何道邻和黎侯的心声就你听得见我连一个字都听不见?”

  高冠佩铁剑的魁梧男子抬头看了眼少女姿容的剑修白景。

  谢狗心中了然顿时气得牙痒痒扶了扶貂帽她抬起一条胳膊再做了个以手掌拍打胳膊的挑衅动作。

  不就曾经问剑一场没能分出胜负吗?气性就这么大吗?

  小陌笑道:“你那也不叫问剑啊朝至圣先师的车队劈头洒下一大片剑气暴雨结果你才出剑就收剑跑路了周国能不动怒?”

  谢狗撇撇嘴“追得上我不就可以问剑一场了。”

  小陌黑着脸。

  谢狗立即察觉到自己说错话了勾起了小陌一些不堪回首的伤心事她这个罪魁魁首赶忙主动认错道:“这种偷袭行径是不太地道不光彩得改改以后肯定改。”

  一行人缓缓登山黎侯率先开口问道:“陈山主落魄山作为上宗如今谱牒修士加上纯粹武夫人数有无破百?”

  陈平安摇头道:“人数不曾破百就算加上被霁色峰祖师堂谱牒记录在册的记名客卿准确说来其实半百不到因为对外宣称封山的缘故未来二三十年之内相信成员增添还是会比较有限。”

  黎侯笑道:“靠着这么点人做成这么大的买卖实属不易。”

  陈平安惭愧道:“布鼓雷门贻笑大方。”

  闵汶笑道:“百剑仙印谱和皕剑仙印谱居敬私底下珍藏了各十套认为奇货可居值得待价而沽。”

  黎侯说道:“都是托山上朋友买的陈山主手边可有闲余的印谱?当然必须是剑气长城晏家铺子的初版初刻。”

  陈平安无奈道:“我自己就只留了两本。”

  早知道这么值钱当年晏家临时设置的书坊那拨匠人刻工们就别想休息了不带回几万本就算陈山主这个包袱斋当得不称职。

  黎侯惋惜道:“可惜是印谱没有雕版一说。”

  若有雕版别说版刻个几百几千本百万本又有何难?

  周国终于开口说道:“我翻过两本印谱与剑气长城风土人情有关的印蜕文字还有为那些本土剑修量身打造的印章无论是印文还是边款这两种印蜕内容都很好实属上佳只是在这之外纯属东拼西凑缝缝补补因为落在真正做学问的人以及金石大家眼中都很难有过高的评价。”

  言外之意名气大于内容归根结底印谱既是借助剑气长城又是借助末代隐官的头衔才有如今浩然天下的风评和追捧。

  周国神色淡然道:“这些本该是相济说的话只是他对你的为人比较认可想必不会直说就只好由我来当这个恶人了。”

  闵汶笑着点头“既然有了私心自然就不愿苛责陈山主了。”

  陈平安笑道:“前贤早已用诗句道破症结文章最忌百家衣火龙黼黻世不知。”

  停顿片刻陈平安继续说道:“于治学一道我不曾上过学塾既没有家学童子功后来一直在外游历习武和练剑不敢懈怠在道德文章这一块下苦功夫不多不敢说登堂入室。幸亏剑气长城那边的剑修们不太讲究这个。”

  只要剑气长城那边销量好能让人掏钱购买酒桌上吹捧几句就足够了。至于印谱在浩然天下这边的风评好与坏与我何干。

  因为登山一行人对话都没有用上心声言语的手段所以高处山路台阶那边如麻雀坐成一排的众人都听得见道路上的闲聊内容。

  最后闻讯赶来的落魄山财神爷韦文龙此刻满脸涨红反复喃喃自语真是居敬先生竟然真是居敬先生……

  同样是账房先生的张嘉贞约莫是家乡不是浩然天下的缘故反而还好。

  恐怕一座落魄山这会儿还不知道那拨书生身份的“机灵鬼”就只有自认“但凡笨一点早就被人一拳打死”的陈灵均陈大爷了。

  话说回来景清道友确实是见过大风大浪的毕竟先前在那槐黄县城他都见过三教祖师了可曾有半点待客不周的地方?

  陈清流微笑道:“不错不错硬话软说绵里藏针书没白读。”

  换成一般的读书人面对这几个文庙挂像上边走出的陪祀圣贤能够说话不打颤、舌头没打结相信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暖树有点紧张下意识伸手攥紧裙摆她不比陈灵均这个可能这辈子涉足文庙才一两次的家伙她第一眼就认出了那拨读书人的真实身份。

  “不用紧张这就叫圣贤先忤后合众人先合后忤。”

  朱敛笑着安慰道:“要论世间读书人行的端坐的正言行心皆一致我们山主怎么都能算一个怕什么呢。”

  陈清流说道:“听说老厨子你精通十八般武艺棍法一定高过剑术和枪法?”

  棍扫一大片嘛朱敛这一记溜须拍马既吹捧了自家山主又说了“端正”和“相济”两位至圣先师亲传弟子的好话。

  朱敛身体前倾与那位斩龙之人双手抱拳学自家公子说了一句“布鼓雷门贻笑大方。”

  陈清流以心声问道:“这里只有四个陪祀圣贤宝瓶洲五岳封正需要五人今天还有谁没到场?”

  辛济安说道:“我也不太清楚。”

  不出意料的话照理说是周国住持北岳披云山的封正典礼大先生道邻负责中岳封正、颁布神号一事毕竟按照文庙礼制中岳地位是要比其余四岳高出一线的当然也有可能双方互换关键就看魏山君的脸皮厚度了或是陈山主愿不愿意从中斡旋帮着魏檗说服大先生留在披云山了。

  陈清流说道:“相信黎侯跟陈平安私底下一定聊得来。”

  一来双方都是生财有道的账房先生再者他们两个对各自先生的推崇和维护都可谓不遗余力。最重要的两人都愿意在书斋道场和圣贤书本之外学以致用在山下耗费精力。

  果不其然周国点头道:“若是剑气长城如我们浩然一般早就守不住了。来之前我们听先生说过老大剑仙曾经对剑气长城有过一个类似盖棺定论的评价说之所以能够屹立万年之久学问根祇在五字‘不浩然而已’。故而剑气长城不必学浩然天下浩然天下更学不来剑气长城。”

  陈平安脸色古怪。

  算了算了自己搬书那么多老大剑仙剽窃自己一回也不算什么。

  周国洒然笑道:“你要是见着了我们几个只会唯唯诺诺说好话多有违心处处附和才会教人失望。需知文圣挑选亲传弟子的眼光一向挑剔足可自傲如今选你作关门弟子那么老秀才在这件事上就算晚节不保了。想必老大剑仙当初选你入主避暑行宫异议不会太小剑修们至多在明面上不敢质疑什么腹诽和牢骚肯定不少所幸陈山主不曾辜负两本印谱的文字和末代隐官的身份。”

  说到这里曾经跟随至圣先师一起走遍天下、周游列国的高冠男子转头笑问道:“大师兄?”

  被魏檗尊称一声大先生的棉袍书生点点头微笑道:“总归是文质彬彬然后君子。回头文庙那边我来建议此事。”

  陈平安身为文圣一脉的关门弟子至今竟然连个贤人都不是墙里开花墙外香岂不是教诸子百家看笑话。

  见陈平安欲言又止的模样似乎想要婉拒此事周国直截了当说了一句“要是真不愿意当君子你可以去跟礼圣商量。”

  陈平安一时无言。

  为了不当书院君子就去专程找礼圣一趟?

  估计先生再偏心自己都要唠叨自己几句吧。

  陈清流幸灾乐祸道:“读书人就是矫情。上杆子送了个君子头衔扭扭捏捏的还不乐意收。搁我别说君子就是给个文庙教主都照收不误。”

  一听好友说自家老爷的坏话陈灵均立马就不乐意了一手肘打在陈清流肩头“你不也是读书人被窝里骂人吃闷屁!”

  陈平安犹豫了一下还是用上心声手段说出了一句积攒多年的心里话“輷鞫殷殷昼夜不息。大先生辛苦了。”

  市井老话总说一句公道自在人心又说老百姓心里有杆秤……诸如此类看似虚言实则在这位人间第一个拥有本命字的书生这边半点不虚。人间道路之上书里书外一切言行所有因为一句话一件事延伸出去的善与恶在大先生道邻这里都历历在目声声在耳那种声响如世间百姓之众路上车马之多日夜行不绝声音响若雷鸣。

  棉袍书生腰悬一只水瓢可不是故意为了与世人显露自己的身份而是一种外显的“道化”。

  极有可能瓢内水之多寡便是世间仁之深浅。

  当然这些都是陈平安的猜测。

  棉袍书生笑道:“与道为邻心甘如怡。”

  “在我个人看来君子豹变有三一变至于贤二变至于圣再一变至于道矣。”

  “安贫乐道想来齐先生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有些事无论是圣贤之当仁不让还是豪杰之以怨报怨你觉得必须要做的就只管去做只是在心境上不必太过拖泥带水相信齐先生也不愿意你因此而道心凝滞妨碍修行。”

  陈平安点点头。

  书生突然问道:“陈平安你怎么看待亚圣的学问?”

  陈平安缓缓说道:“只说‘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善天下’‘行有不得皆反求诸己’光凭这么两句话就绝对有资格流传后世万年。”

  “还有呢。”

  显而易见你陈平安别想着这么用一句话就给“糊弄”过去远远不够。

  你要不说我的好话我也就不拿这个考校你了。

  见陈平安好像被问住了他笑道:“换个不那么空泛的具体问题你不妨简略说一下杞柳之辨和湍水之辩的看法。”

  陈平安说道:“在回答大先生的这个问题之前我先说几点自己的个人见解。”

  “人之所以异于禽兽者几希。没有四端之心人就会成为非人。登山修行的练气士必须比凡俗夫子更加理解此间真意。”

  “但是‘孩提之童无不知爱其亲者及其长也无不知敬其兄也。’我并不认同这个观点亚圣忽略了家庭、宗族、一地风俗对人的后天烙印无视了一个人先天就有的趋利避害的本能。”

  “只有一句话在我看来是亚圣用心深远、唯一一句‘山上神仙语’就是‘心之所同然’……”

  听到这里棉袍书生笑了笑竟然不让陈平安继续说下去了“就此打住。”

  这位大先生也没说对也没说错。

  陈清流站起身不知为何突然有点想念那个傻大个的谢师姐了。

  谢师姐在自己的几个弟子当中对那个脑子最不灵光的柳道醇反而最为偏爱她跟郑居中反而没什么可聊的。

  那件扎眼的粉红道袍好像就是谢师姐送给柳道醇的见面礼此外还送了一座琉璃阁给他作道场。

  约莫有这么一层关系在陈清流对如今叫柳赤诚的小弟子就跟着偏心几分了。

  柳赤诚只是小弟子陈清流其实尚未收取关门弟子不过柳赤诚一向是以自家师尊关门弟子自居的。

  关门?你那叫堵门。

  陈清流轻轻叹息一声此山花木众多唯独少了些桃树倒是小镇桃叶巷那边桃花开得深红浅红不寂寞。

  他年我若为青帝报与桃花一处开。

  先前陈清流帮着开口讨要两幅字帖其中留给落魄山的那幅辛济安是截取一篇词牌名为水调歌头的旧词内容。

  客子久不到好景为君留……唤起一天明月照我满怀冰雪浩荡百川流。

  不知不觉此时此刻的落魄山中。

  仅是飞升境以及飞升境之上的修士就有十四境剑修斩龙之人陈清流。辛济安。小陌白景。

  落魄山编谱官如今化名箜篌的白发童子一头飞升境化外天魔。

  跻身文庙陪祀十哲之列的道邻周国闵汶黎侯。

  如果再加上一个都没敢冒头的流霞洲飞升境老修士道号青宫太保的荆蒿。

  就有双手之数了。

  嗯作为东道主的此山山主是个元婴境。

  ————

  云岩国京城青同与仰止分开继续独自走街串巷漫无目的。

  突然在一处相对僻静街巷拐角处看到了一个白衣少年背靠墙壁手里拿着彩色的折纸风车。

  说心里话青同宁肯跟陈隐官打交道也不愿跟此人碰面。

  崔东山快步走向青同彩色风车缓缓旋转神色殷勤道:“能够在山外见到青同次席老高兴了!”

  青萍剑宗的首席客卿是蒲山叶芸芸而次席供奉就是眼前的这个青同。

  先生曾经开诚布公给予青同道友一个极高的评价是青萍剑宗的第四座无形山头。

  所以亲自邀请他为下宗担任一位身份隐蔽的护道人。

  陈平安还承诺会拉上他的先生在文庙那边替青同说几句公道话。

  看看能不能在镇妖楼附近拣选一处风水宝地开宗立派争取吸纳、招徕一些身世清白的桐叶洲本土妖族修士成为谱牒修士让青同好当个初代祖师。

  当时在密雪峰那边青同也没敢说什么大话说是只敢保证会尽力而为不作其他任何承诺。

  陈平安好像就等他的这句话双方就此一言为定。

  青同挤出一个笑脸“见过崔宗主。”

  崔东山使劲点头道:“他乡遇故知都是意外之喜。”

  青同没说自己在烧烤摊那边遇到仰止的事情。

  崔东山也只当假装不知。

  青同问道:“崔宗主这次现身京城是准备亲自主持大渎开凿事宜?”

  崔东山摇头如拨浪鼓“不会不会有种夫子、曹师弟和米大剑仙在我就可以放心当个无所事事的甩手掌柜了。”

  青同不会说那些客套寒暄的场面话一时间气氛就有些沉闷。

  崔东山说道:“这次赶巧碰见次席供奉刚好与前辈说件咱们宗门的要紧事走去桐荫渡船那边聊两句。”

  青同好歹是个名副其实的次席供奉委实是推脱不得只好跟着崔东山徒步走向京城外的鱼鳞渡。

  早知如此还不如耐心陪着仰止和那个小河婆吃烤串呢。

  崔东山随口说道:“青同次席可曾选好宗门的地址?”

  青同说道:“暂时还没有反正不着急。”

  其实是有几个心仪选址的但是不愿跟这个崔宗主多聊而已。

  还是跟陈平安谈事情做买卖心里比较踏实。青同总觉得这个“白衣少年”姿容的崔东山是那种百无禁忌的人物。可能只是在作为他先生的陈平安那边才会收敛几分像个心智正常的人。

  崔东山高高举起手臂轻轻晃动彩色风车旋转不停笑道:“这样啊我本来还想着你心智有了合适选址刚好我近期也有了青萍剑宗的下宗选址双喜临门呢。”

  青同误以为自己听错了“下宗?”

  青萍剑宗才当了几天落魄山的下宗你崔东山就想着拥有自己的下宗了?!

  崔东山确实没有诓骗青同已经想着如何筹划建造属于青萍剑宗的“下宗”了。

  而且并非是既定的五彩天下那座宗门只因为近期文庙那边颁布了一条律例练气士在五彩天下的基业与浩然天下无关。

  崔宗主气势汹汹寄了一封信到礼记学宫与茅司业询问到底是文庙哪个吃饱了撑着的家伙昏头了嘛竟然有此建议。

  结果茅司业的回信就一个字我。

  崔东山只好退而求其次暂定选址就在桐叶洲的中部位于燐河的入海口所以暂时不用跟刚刚结盟没多久的玉圭宗来个针锋相对。至于燐河畔青萍剑宗马上就会正式破土动工打造一座仙家渡口名字都已经取好了就叫满霞渡。

  在那边南北两岸很快就会出现两个小国一方是女帝独孤蒙珑首席供奉邵坡仙护国真人吴懿。另一方是于禄谢谢。

  崔东山何止是一掷千金自掏腰包买买买除了宗门地界的三座山头还有例如本来属于白龙洞藩属山头灵璧山的那座野云渡如今就属于青萍剑宗的私人渡口了崔东山就是花了一百颗谷雨钱买下的。

  此外崔东山还有一份大手笔准备一鼓作气搬迁更多桐叶洲各国旧山岳、仙府道场遗址搁放在旧有三山的周边地带就这么一点一点向外扩张地盘还要再为宗门购置许多的“飞地”一座座散落在桐叶洲各地的藩属山头终有一天以点及面连成线在地盘规模一事上边就可以跟玉圭宗掰手腕了。

  你有一座云窟福地我不也有一座长春-洞天?何况云窟福地是周首席的不就等于是自家的?

  只是此外文庙还按功赠予玉圭宗一座额外的福地崔东山就把主意打到了万瑶宗的三山福地当然难度是大了点慢慢来就是。

  到了熙熙攘攘游人如织的鱼鳞渡崔东山带着青同登上那艘桐荫渡船。

  青同发现除了米裕跟种秋他们几个都在一间屋子坐了不少人如此兴师动众看来今夜商议之事确实不是什么小事?

  崔东山一拍脑袋“忘了邀请一位山上前辈列席议事了你们稍等片刻我去去就来!”

  崔东山缩地山河重返云岩国京城。

  嫩道人与道号龙髯的小龙湫山主司徒梦鲸喝过了一顿酒并无睡意炼山诀也修炼到了瓶颈就独自坐在屋顶欣赏夜景。

  这么一座巴掌大小的小国京城竟然能够在那场席卷一洲的战事中保存完好冥冥之中真有鬼神呵护耶?

  宅邸外的街道上有个白衣少年使劲挥动手中的彩色风车“嫩道长嫩道长这边这边!”

  嫩道人疑惑道:“道友你是?”

  难得碰着一个看不出道行深浅的练气士。

  “我是东山啊。”

  白衣少年笑哈哈道:“自家人!论文脉的辈分我跟李槐是同门师兄弟哩。”

  嫩道人其实已经猜出对方的身份李槐提起过此人是一个早年上杆子要当陈平安学生的家伙曾经一起远游求学。

  崔东山羞赧道:“今日拜访确是有事相求就是有点难以启齿。”

  嫩道人说道:“既然难以启齿那就别说了。”

  跟我客气是吧那我就不跟你客气了。

  崔东山正色道:“前辈有所不知晚辈早年行走山下的时候也有个响当当的别号与前辈的‘嫩道人’有异曲同工之妙就叫‘垢道人”!”

  狗道人?

  嫩道人脸色阴沉年纪轻轻的就不学好找上门来骂人?

  一文钱难倒英雄汉憋屈憋屈。崔东山兜里的神仙钱早先还是有那么一点积蓄的。

  但是那个老王八蛋好像早就算准了自己会开辟一座宗门留给崔东山的那几件咫尺物里边

  既不会捉襟见肘也算不得如何宽裕总之崔东山想要闭着眼睛大手大脚花钱就甭想了。

  崔东山脚尖一点踩在院墙之上再一个蹦跶飘落在屋顶一屁股坐在嫩道人身边小声道:“嫩道长实不相瞒如今我们刚刚建立宗门……”

  嫩道人抢话道:“我没钱!”

  还是李槐说得对做人总不能被面子牵着走。

  再者真不是嫩道人故意装穷而是事实如此在那十万大山年复一年早先辛苦积攒下来的那些神仙钱早就被饥肠辘辘的蛮荒桃亭给吃光了。

  你当那个境界有多高、脾气就有多差的老瞎子是啥善茬?还管饭啊?

  到最后蛮荒桃亭的兜里就只剩下三种神仙钱各一颗。实在是舍不得吃掉就当是给自己留个念想。

  可要说法宝灵器、天材地宝、灵丹妙药什么的嫩道人还是有几件的毕竟是个飞升境还是蛮荒天下以凶悍著称的老修士没点家底出门都不好意思跟相熟的道友们打招呼。

  白衣少年好似心口挨了一记重锤霎时间呆若木鸡闷闷道:“如嫩道长这么德高望重、道龄悠悠的山上前辈竟然如此……”

  嫩道人点头道:“穷。”

  约莫是说话太硬气了嫩道人担心伤了和气听说文圣一脉的读书人告刁状一个比一个擅长万一崔东山哪天告状到李槐那边终究不美所以嫩道人放缓口气解释道:“真要阔绰得起来我何必来龙髯仙君这边蹭吃蹭喝蹭住?”

  崔东山搓手道:“一颗钱都么的嘛那前辈愿意出力几分么?”

  嫩道人立即有所警惕“出力?怎么说?既然都是自家人了还劳烦崔宗主说几句敞亮话。”

  “与各国朝廷掏钱买山一事我可以自食其力四处借债也好跟人赊账也罢总归是拆东墙补西墙勉强能做成的。”

  “那些被各国君主视为鸡肋的山头它们又不长脚搬山一事太过消耗练气士的灵气晚辈境界不够小小仙人也没有将山岳收入囊中、纳须弥为芥子的无上神通所以每次负重挑山返回宗门何止是苦不堪言好几次叫天天不灵的简直就想要一头撞死算了。”

  “嫩道长没钱晚辈无境界难兄难弟难怪投缘。”

  嫩道人笑呵呵道:“我这趟来桐叶洲可是被你家先生邀请来帮忙大渎开凿一事的搬徙山脉你这种要求属于私事吧?”

  思量片刻嫩道人继续说道:“要是崔宗主愿意跟自家先生开口去落魄山霁色峰那边讨要来一纸公文这个忙再棘手我也就帮了。”

  跟在李槐身边嫩道人还是学到了不少为人处世的学问一来担心崔东山自作主张连累自己出力不讨好哪里做差了真出了问题都没个人帮忙兜着。陈平安那边有个说法好歹是一份白纸黑字的证据。以后出了任何问题都可以往陈平安那边推。这位年轻隐官财迷是财迷了点做人还是比较讲道义的。

  再者虽说自己于搬山一道是老祖宗当之无愧的祖师爷除了朱厌就没谁敢跟自己比这个搬徙山脉自然是信手拈来却不能白出力陈平安和眼前这个姓崔的都得欠我一个人情才行。

  这就叫万无一失且一举两得。

  崔东山如释重负状“有啊怎么没有书信早就有了一个来回了如果没有先生的点头和授意晚辈怎么敢来前辈这边叨扰岂不是太不讲究太失礼了天底下就没这样当晚辈的道理。”

  崔东山从袖中摸出一封书信双手奉上。

  嫩道人将那封信收入袖中也不拆开点点头“那我就陪着崔宗主走一趟权当热热手了。”

  既然有年轻隐官的亲笔信这个忙不帮白不帮。真要计较起来别说轻而易举的搬山再帮着炼山都无妨反正都是修行嘛。

  他娘的这少年好歹是个一宗之主还是文圣的再传弟子总不能在这种事情上坑骗自己吧。

  所以书信就不当面拆了毕竟浩然天下的读书人都好面儿。

  处处讲究繁文缛节的浩然天下不比“赤手空拳走遍天下”的家乡在这边光靠境界高打打杀杀再厉害依旧混不开任你是飞升境不会做人还是会把道路走窄了唯有熟脸的道友多山上香火情多才能左右逢源觥筹交错一顿酒局连一顿。

  崔东山做了个仰头举杯的手势笑嘻嘻说道:“嫩道长鱼鳞渡那边有条咱们自家的渡船船上边有好酒不如再喝一顿?”

  嫩道人想了想反正无聊喝酒就喝酒还是秉持那么个宗旨多个山上朋友多条路。

  不曾想那白衣少年没有用上仙家手段而是选择徒步走向鱼鳞渡嫩道人倍感无奈总不好反悔只得跟着。

  桐荫渡船上边崔东山离开后通过与种夫子的闲聊得知一事原来是崔东山当了宗主新官上任三把火。

  今天他们要商议的就是一件跟落魄山很不一样的事情。

  不同于上宗落魄山那种和和气气的“一团浆糊”作为下宗的青萍剑宗在首任宗主崔东山手上进行了一场堪称大刀阔斧的改革比如最新设置了三府六司八局据说以后等到宗门谱牒成员的人数多了除了三府不作任何增设其余司局衙署在现有基础之上机构还会继续扩张。

  屋内墙壁上挂了一幅青萍剑宗的巨幅堪舆图。

  以朱笔标注出不同的山头诸峰道场以及用墨笔圈画出来的诸司局“衙署”所在。

  先前在密雪峰祖师堂内由上宗落魄山掌律祖师长命她来宣布下宗青萍剑宗的祖师堂成员。

  上宗宗主陈平安下宗宗主崔东山。两张椅子相对而设。

  掌律祖师崔嵬首席供奉米裕执掌一宗财政的种秋。隋右边曹晴朗陶然吴钩萧幔影。此外经由祖师堂第一场议事过后顺利通过决议担任次席供奉青同首席客卿黄庭裘渎末席供奉曹峻。他们一同得以补任、顺利跻身祖师堂成员这些属于山上的常例。

  而蒲山叶芸芸大泉王朝京城府尹姚仙之都属于记名客卿却破例得以在祖师堂拥有常设座椅。

  这显然就是归功于某人的一言堂了。

  崔东山种秋崔嵬供奉米裕再加上一个暂时空悬的护山供奉。他们这几个“当大官的”再加上祖师堂拥有一把座椅的例如担任次席供奉的青同等接下来他们将会各有分工管辖数量不等、职责不同的几个府司局。

  青同对此不觉奇怪事实上崔东山如此设置才算一个正常的宗字头仙府像落魄山那么松散随意的山头才是特例。

  青同扫了几眼地图总计三府六司八局的框架分别是相对地位超然的泉府山府水府。

  礼制司度支司功过司运转司云游司点检司。

  经制局香火局钩沉局秘书局酿造局营造局刻书局花月局。

  泉府。

  负责掌管整座宗门的财政大权负责人自然只能是种秋。

  种夫子比较特殊一人拥有多处“衙署”除了在设置在仙都山密雪峰的泉府之外以及云蒸山的一处私宅负责给山中的一众纯粹武夫教拳此外崔东山刚刚在绸缪山的山脚建造了一座书院。被崔宗主说成是能者多劳的种夫子出任首任书院山长。

  山府。

  管辖一宗诸峰大小事宜同时掌管护山大阵和所有山水禁制遇到无法召开密雪峰祖师堂议事的某些紧急事务山府成员可以临时决意。看样子有点类似一座规模更小的祖师堂人数暂时只有五人崔东山米裕景星峰曹晴朗首席客卿黄庭次席供奉青同。

  水府。

  负责收集谍报培养死士刺客掌管明面上宗门地界、以及邻近山水地界的巡山一事防止敌对势力对宗门的渗透同时在外安插棋子栽培和扶植一些不记名的嫡系修士和盟友仙府。领袖是崔东山副手是掌律崔嵬。

  礼制司。

  职责众多负责记录谱牒户籍礼乐祠祀享祭师传道脉婚嫁继嗣诸山道场武馆书院加上年谱编撰升迁评点平时的待人接物还管着操刀编写山水邸报等事。由隋右边担任礼制司主官曹晴朗和裘渎共同出任此司佐官。

  这个礼制司无疑是位居诸司局之首了。

  因为仙都山次峰谪仙峰如今归隋右边所有故而礼制司就建造在谪仙峰的那处扫花台。

  功过司。

  必然是掌律祖师崔嵬的一亩三分地了。全权负责一宗祖师堂、内门和外门弟子的功过赏罚金玉谱牒的记录在册……以及除名!

  掌律崔嵬与那个本命飞剑名为“破字令”的嫡传弟子于斜回道场建造在仙都山天边峰仙人掌。功过司衙署自然就近建造。

  运转司。

  设置一座剑房掌管飞剑传信负责所有渡船的调度例如那艘跨洲渡船风鸢以及当下脚下这条桐荫以及宗门名下各个仙家渡口一切宗门“飞地”的藩属山头。

  一双鬼修道侣两金丹吴钩和萧幔影精通阵法他们的道场位于绸缪山云梯道旁。负责这座运转司衙署的日常事务。

  这就是作为开山元老、立派祖师的特殊待遇了毕竟按照新规矩以后只是金丹修士是肯定无法在祖师堂占据一席之地的了。

  按照青萍剑宗第一场祖师堂议事订立的规矩以后只有金丹剑修、元婴练气士和远游境武夫各自境界够了还要看功劳簿上的成绩通过了山府和祖师堂的两场审核才能担任祖师堂成员。

  不过运转司名义上的主官还是首席供奉米裕。

  米裕与本命飞剑为“飞来峰”的嫡传弟子何辜道场建造在仙都山的云上峰。

  但是只看此司衙署设置在绸缪山那处云梯附近就知道米大剑仙的这个主官当得有多么“名义”了。

  度支司。

  职掌各种租赋和库藏、存储收纳记录所有水陆商贸收支每年制定预算以及给一宗修士定期定例发放薪水俸禄。宗主崔东山暂时担任度支司主官但是按照规矩岁计所出而支调事宜需要与泉府种秋禀报核准再交由祖师堂审议通过才可以通过。

  云游司。

  负责安排弟子外出历练、安排师门长辈护道事务。若有一些比较麻烦的山外纠纷可以直接飞剑传信水府。此司以末席供奉剑修曹峻担任主官归水府管辖但是太平山黄庭蒲山叶芸芸镇妖楼青同大泉京城府尹姚仙之都在云游司这边“挂名”。

  点检司。

  只说在那艘跨洲渡船风鸢之上就有崔东山炼制的一众金甲力士和符箓傀儡其中将近一百的“山水点检”被崔东山分别命名为雨工、金师、挑山工、摸鱼儿等。此外还有两百多机关傀儡前者散落桐叶洲各地除了细致描绘各地山水还可以顺带着顺手牵羊寻宝捡漏见好就收。至于后者都已投入到大渎开凿中去。

  经制局。

  简单来说最重要的职责经制局就是负责设置一宗诸峰的名额编制比如可以建议一座祖师堂摆放几张座椅每座开峰的山头适宜拥有多少名嫡传弟子内门外门弟子的数量都归经制局管辖同时权衡诸峰、各座道场之间的山水界线。关于那些未来适宜开峰的山头给出先后次序和人选评点。只是相对而言官身没有礼制司那么清美。

  香火局。

  安排传道和护道人与山上盟友的人情往来兼顾记录每一位弟子档案秘录背景履历、历练过程和评点优劣需要的时候礼制司和功过司官员都可以来此调阅。大体上在内归礼制司在外归香火局。

  钩沉局。

  寻找适宜修行的剑修胚子、天生的道种有学武资质的。总归就是负责下山秘密寻找合适的弟子带上山门修行问道。

  秘书局。

  保管珍藏所有书籍灵书秘笈剑谱拳谱。由曹晴朗负责。

  云游司与水府泉府与度支司礼制司与经制局以及礼制司与香火局好像都出现了一定程度的职责重叠。

  此外按照这种衙署设置的框架之下只说神仙钱与真金白银。密库宝物包括法袍法宝灵器等。道书秘籍。三者就此分开。

  酿造局。

  给诸峰分配饮食药膳酿酒煮药炼制灵丹妙药日常饮炭薪柴之事文房清供、灯烛等供给。

  旧龙宫教习嬷嬷出身的老虬裘渎元婴境老妪的道场位于绸缪山水源处的婆娑峰。修行之时偶有道气流溢就可以增添一山水运。由裘渎掌握酿造局。

  营造局。

  类似山下朝廷的工部衙门掌管宗门所有营造事务铸剑炼物开辟山上道场府邸建造渡口渡船山泽苑囿园林、草木花果等事。营造局暂时由崔东山主持具体事务佐官是剑修陶然这位才登山没多久就已经名声鹊起的金丹境剑仙道场在那仙都山朱砂峰。此外还有那三位来自旧玉芝岗淑仪楼的兰贻俞杏楼傅祝。曾经担任过渡口督造官的三位修士境界不高两观海一洞府但是做事认真且有一技之长。

  刻书局。搜集购买一切孤本善本书籍。由担任书院山长的种秋负责青同次席担任副手。

  花月局。

  就很简单了掌管青萍剑宗的所有镜花水月。

  这也是米大剑仙头回想要主动挑起一份重担的职务。

  在这张地图上出现了多个别说是青同、就连种秋和曹晴朗都感到陌生的名字多是担任各司局衙署的佐官。

  比如其中就有一个叫“稗官”的就同时担任经制局和刻书局的佐官。

  青萍剑宗暂时还是一主两辅的三山格局除了祖山仙都山还有云蒸山和绸缪山各自主峰为吾曹峰和景星峰。

  山脚的渡口名为青衫渡。

  密雪峰的山脚那边小陌将一处浅滩命名为落宝滩在那边搭建茅屋。

  吾曹峰是宗主崔东山的道场还是云蒸山的首任山主景星峰归属师弟刚刚结丹的曹晴朗暂时还不是绸缪山的主人。年轻一辈剑修当中谁率先跻身玉璞境就会自动成为吾曹峰的下一任峰主顺势担任第二任云蒸山的山主。而青萍剑宗以后的宗主从下任宗主曹晴朗开始都会从景星峰中走出类似玉圭宗的九弈峰。

  如今的新规矩只要时日久了就会成为一种历史悠久的传统。

  既然是剑宗作为祖山的仙都山就是剑修的练剑之地。绸缪山那边剑修之外的练气士。云蒸山则是武夫居多。

  云蒸山裴钱选择了青竹涧旁的钓鱼亭结茅落脚。

  当师父的陈平安选择在此山稍高的酩酊峰建造私宅。

  作为次席供奉的青同按照山上常例得以占据一处山头开辟为自家道场绸缪山的翼然坪属于仅次于景星峰的第二高。

  有此安排其实用意很简单。

  陈平安希望青同道友能够担任曹晴朗这位得意学生的幕后护道人。

  青同自然对此心知肚明。

  在曹晴朗跻身上五境、担任第二任宗主之前都需要他多上点心了。

  终于靠两条腿一路走到了鱼鳞渡嫩道人双手负后捧场一句“崔宗主真是家大业大啊。”

  崔东山带着黄衣老者一起走上船板笑道:“哪里哪里。”

  在这之前姜尚真与冯雪涛刚刚进入那座屋子。

  所以等到嫩道人一进入屋子放缓脚步的崔东山就顺手轻轻关上门。

  屋内有桐叶洲镇妖楼青同飞升境练气士且是半个止境武夫。

  道号青秘的飞升境修士野修冯雪涛。

  落魄山首席供奉姜尚真青萍剑宗首席供奉米裕两位大剑仙。

  再加上一个负责关门的崔东山。

  面对这么个阵仗嫩道人差点当场炸毛。

  崔东山微笑道:“嫩道长关起门来说句自家话先前那封书信其实是假的晚辈开个小玩笑前辈不会生气吧?”

  嫩道人嗯了一声板着脸点点头“无伤大雅都是自家人嘛。”

  然后崔东山就很殷勤热络得拽着嫩道人的胳膊非要让这位前辈坐在宗主的那张椅子上嫩道人推辞不得只好落座。

  崔东山就仔细说了三府诸司局的设置初衷是什么职责界线在哪里为众人娓娓道来。

  有了嫩道人在场冯雪涛这个外人就没有那么不自在了。

  崔东山说得细致聊了差不多足足半个时辰这才大手一挥撂下斩钉截铁的一句话若无异议那就散会。

  让周首席跟着再单独喊上陶然崔东山准备让这位陶剑仙不用在桐荫渡船这边待着浪费光阴了立即动身赶去燐河畔那座茅屋渡口营造一事已经从纸面落地。

  至于嫩道人留在屋内与那青同叙旧几句。

  到了船头那边崔东山笑眯眯道:“陶剑仙我还是那句话静候佳音等你跻身元婴我就让礼制司那边帮你大办一场开峰庆典。”

  陶然没好气道:“做梦算不算数?”

  崔东山伸出手掌心抵住下巴似乎在认真考虑陶剑仙的这个自嘲说法。

  陶然很怕这个思路异于常人的宗主立即改口说道:“修行一事我肯定不会懈怠但是结果如何成与不成还得看命。”

  崔东山指了指周首席笑道:“之前我们约好了的让你骂几句姜尚真的这会儿只管唾沫四溅开骂!”

  姜尚真虽然一头雾水还是笑着提醒道:“陶剑仙事先说好骂归骂别动手。”

  早先陶剑仙在陈隐官、小陌和米裕那边何等豪气干云如今当真碰见了姜老宗主竟然脸色尴尬局促起来。

  崔东山戏谑道:“陶剑仙你这个人怎么回事瞧不起我们周首席吗是觉得境界不够不配你教训几句?”

  陶然讷讷道:“崔宗主就别拱火了。”

  崔东山看似调侃道:“那今天就算了陶剑仙还有没有那种想要骂的大活人以后有机会我都一一给你找过来。”

  陶然显然也给说急了说道:“尽扯些有的没的总这么阴阳怪气怎么当陈山主的学生我看他就没什么架子像读书人。”

  崔东山与姜尚真对视一眼大笑起来。

  陶剑仙的这番说辞……似乎很有道理他们不宜反驳。

  陶然告辞一声祭出一艘符舟离开鱼鳞渡。

  姜尚真趴在栏杆上笑道:“怎么折腾这么一出了。”

  崔东山双手抱住后脑勺“不是信不过谁而是人多了以后只会越来越多总得找点事情让他们做做一个人啊就不能太无所事事游手好闲很多本不该成为问题的问题纯粹就是闲出来的。”

  姜尚真问了个很内行的问题“以后青萍剑宗诸峰修士、武夫他们挑选亲传弟子你也要管?”

  崔东山微笑道:“平时就是个做做样子的空架子一般情况不会真管走个过场而已。”

  只是当崔宗主真想要管的时候也就可以管上一管了而且属于那种有据可查的名正言顺的管束。

  崔东山抬起双手十指交缠。“互为卯榫就牢靠了。”

  只顾着个人的感受追求纯粹的自由。

  唯有作逍遥游的陆地真人野修散仙是也。

  崔东山没来由问了一句“周首席你觉得何谓喜欢一个人?”

  姜尚真笑了笑“大概是如坠贼窟任你杀贼如麻依旧敌不过。”

  仙都山谪仙峰扫花台。

  隋右边手持一把痴心剑剑光清亮如雪光。

  她唯一的弟子小厨子程朝露如今在那座洞天道场之内练剑。

  山脚落宝滩那边出现了一位好像云游至此的老人。

  隋右边蓦然瞪大眼睛颤声喃喃道“先生先生?先生!”

  龙泉剑宗犹夷峰。

  刘羡阳终于出关了。

  确切说来就是长长久久睡了一觉不再是以往那种打个盹儿。

  看着活蹦乱跳的刘羡阳走出屋外赊月松了口气。

  刘羡阳脸色古怪以心声说道:“我又见到了远古天下十豪之一的那位剑修。”

  既然刘羡阳都这么说了其实对此并不感兴趣的赊月只得假装好奇问道:“然后呢?觉得你是个天才一高兴就传授你几手高明剑术了?”

  刘羡阳神色复杂几次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摆摆手“与他有个约定以后再告诉你细节。”

  赊月问了个比较感兴趣的问题“打架很厉害?有多强?”

  刘羡阳点头道:“曾经跟随他走了一趟落宝滩碧霄洞我只能是远远观战一场看不真切反正赢得很轻松。”

  赊月咂舌不已刘羡阳要是这么说那位十豪之一的剑修到底是怎么个强就很直观了么。

  刘羡阳走到崖畔蹲下随手摸起脚边一根甘草掸去泥土叼在嘴里细细嚼着。

  宗门群山搬迁至此眼中所见风景就有不同了。

  远处有山古名白岳山中崖刻极多“攀云捧日”“人间天上”等传说有百余处之多刘羡阳没有具体数过。

  虽然名为白岳山色却赤如朱砂每逢阳光照射便会灿若晚霞宛如女子涂抹胭脂。

  远处有湖每逢风吹水面像是一把被打碎的镜子。此山与此水都在一县境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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