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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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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一十八章 道深者言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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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楸虽然心中已经有了猜测叫裴钱女子武夫发髻衣饰都与那些神乎其神的传闻对得上再加上对方的现身引发了玄之又玄的天地异象可实在是太过不可思议只说裴钱为何会出现在此地一事就让周楸百思不得其解强压下心中波澜她忍不住问道:“可是落魄山的裴宗师?曾经在大骊陪都战场那边用了郑钱这个化名?”

  虽说在合欢山地界受制于身份周楸的消息算不上如何灵通那十几份通过不同渠道获得的山水邸报都被翻烂了但是宝瓶洲四大宗师之一的名号周楸岂会不知人的名树的影当年在那陪都战场大渎两岸“郑清明”杀妖救人两不误在妖族大阵中如入无人之境。

  裴钱抱拳笑道:“周姐姐当不起‘宗师’一说。”

  周楸转头望向那个背剑少年如果眼前女子若是裴钱那么被裴钱称呼师父的人还能是谁?

  之前还觉得这少年颇为心善人是好人就是好为大言的毛病实在是让人有点受不了。

  如今想来对方哪里是吹牛皮不打草稿故作耸人听闻的言语分明是有的放矢只是她和白茅不信罢了。

  因为离得近刘铁也已闻讯赶来。

  周楸抱拳道:“大骊边军苏巡狩麾下大梁营随军修士上骑都尉周楸见过陈先生。”

  披甲汉子沉声道:“大梁营斥候标长刘铁见过陈先生!”

  陈平安抱拳回礼“大骊落魄山陈平安见过周都尉刘标长。”

  裴钱小有意外忍不住多看了一眼周楸。

  上骑都尉在大骊边军旧制当中属于武将勋号正四品不属于边军实职但是如果周楸没有战死成为鬼物能够活着离开战场按照大骊新律得到这么一个含金量极高的武勋她转任地方驻军就该是正五品实权武官起步若是在大骊陪都兵部任职周楸说不定就是某司的主官郎中了。退一万步说即便周楸已经是英灵按例返乡成为一郡城隍享受香火毫无问题。

  重新落座周楸本想要让这位名动天下的年轻隐官坐主位不过陈平安依旧坐在原地

  陈平安问道:“我曾经在大骊京城亲眼见过朝廷派遣修士连同沿途山水神灵和州郡城隍引领战死在宝瓶洲南部诸国的英灵返乡你们为何没有随行北归?”

  刘铁犹豫了一下大略解释道:“只因为同僚执念太重一离开合欢山地界便会变得浑浑噩噩失去最后一点真灵我们在这边还有心愿未尽不肯就此离开即便沦为孤魂野鬼也在所不惜。”

  即便是面对陈平安披甲汉子还是有所保留毕竟对方没有大骊官方、尤其是边军身份。

  周楸笑道:“其实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乌藤山祠山神李梃如今手底下有一头妖族修士叫顾奉是李梃的得力干将曾是青杏国边境的淫祠山神它曾暗中勾结蛮荒军帐将我们一支精锐骑军的行踪路线泄露出去建议设伏袭杀我除了是随军修士还负责一军谍报察觉到那座淫祠庙祝的不对劲加上妖族军帐也担心是反间计就派遣一支斥候先行探路刚好与我和刘标长狭路相逢那支蛮荒斥候当中藏着一位剑修我们是事后准确说来是死后数年之久才知道那位蛮荒剑修跻身托月山百剑仙之列。当然妖族试图设伏截杀我军一事也就化作泡影。这么些年我们苦无证据只是查出那位淫祠山神早年就与李梃关系莫逆极有可能李梃才是幕后主使两次刺杀未遂合欢山赵浮阳知晓我们身份之后兴许是忌惮我们生前的身份没有对我们赶尽杀绝反而由着我们在丰乐镇落脚只说有本事便杀了那位观军容副使他绝不过问此事但是这种没有确凿证据、纯属捕风捉影的私仇也休想他治顾奉的罪赵浮阳倒是说了只要我们拿出证据莫说是顾奉就是李梃他都可以亲自拧断脖子送到山下。”

  陈平安点点头“如此说来周都尉是觉得赵浮阳和虞醇脂与蛮荒妖族勾结的可能性不大?”

  周楸说道:“至少我这边目前没有发现任何迹象和线索。而且按照大骊谍报机构的行事风格战后会反复筛查、勘验战时情报既然这么多年过去了合欢山还是屹立不倒至少在大骊朝廷兵部和刑部两处情报衙署应该都是被判定为底细干净了当年确实不曾勾结蛮荒军帐。”

  刘铁说道:“毕竟是两个金丹树大招风若是底子不干净活不到今天大骊陪都那边可不是吃素的听说咱们洛王建立了个由他直辖的谍报机构查案极狠经常一抓就是一长串。”

  棉衣道士终于有机会插上话了笑道:“贫道与藩王宋睦是熟识以前在大骊处州槐黄县城的泥瓶巷我与他经常碰面的。”

  周楸和刘铁一时间都吃不准这个道士的言语真假。

  陈平安笑道:“不用理他就是个骗吃骗喝的。”

  道士说道:“至多是蹭吃蹭喝怎么能说骗呢。”

  十几位披甲锐士拥挤在门口巷弄那边一个个睁大眼睛看着院内那个背剑少年扎丸子发髻的年轻女子还有个棉袍道士。

  他们多是年轻面孔年岁最大的也不过是刘铁这般三十来岁的青壮汉子。

  今儿瞧见刘标长这个最不讲究礼数的莽夫挺直腰杆坐在那边他们都觉得有趣。

  往常瞧见了某某将军也没见刘标长如此乖巧啊见了面也抱拳笑脸几句只是转身与他们便换了一副脸孔开始念叨老子要不是当了斥候耽误了前程如今谁给谁喊将军还两说呢女怕嫁错郎郎怕入错行就是说我了你们还笑老子好歹是个标长了你们这帮兔崽子呢

  所谓的往常也就是生前在世时了。

  陈平安说道:“都让他们进来坐吧。”

  周楸摇头笑道:“不用了。”

  刘铁点头道:“就让他们在门口待着都是些不省心的看完热闹就得走。”

  门口那边聚在一起也不显得闹哄哄只是有人忍不住开口询问。

  “陈平安剑气长城的城头到底有多高?”

  “加上浩然各洲驰援剑修剑气长城那边真有几十万剑修?陈平安你当的隐官也是个官么多大可有品秩?”

  刘铁瞪眼道:“放肆陈先生的名字也是你们可以直呼的?”

  周楸笑眯起眼道:“不可直呼名讳你们喊陈公子就好了。”

  刘铁无奈道:“瞎胡闹。”

  披甲汉子朝门口那边喊道:“都规矩点陈先生可是文圣的关门弟子读书人!你们这帮兔崽子别给大梁营丢人现眼!”

  “陈先生我是郓州盐仓郡人氏跟龙州近得很祖辈都是行商的经常去红烛镇。”

  “陈先生我是京畿松游县的听二叔公说过他年少时曾经在山崖书院求学齐山长教过他们刑罚和数算。”

  裴钱抬头望向一处屋脊正是天曹郡张氏的首席客卿金身境武夫戚颂。

  先前察觉到那股从这边的异象戚颂惊惧不已还是忍不住赶来这边一探究竟。

  仅是与她对视一眼戟髯蛙腹的老人便压下心中惊疑聚音成线试探性问道:“郑钱?”

  去过大骊陪都战场的修士尤其是纯粹武夫绝对不会认不得女子宗师“郑撒钱”。

  裴钱点点头。

  戚颂立即自报名号。

  裴钱抱拳还礼“久仰大名。”

  天曹郡张氏好像有个金丹境的老家主曾经与她在陪都城内打过照面见过而已没聊过。

  戚颂当然知道这只是裴宗师的客套话却已经觉得不虚此行颜面有光回头在张筇老儿和程虔那边得好好说道说道。

  见那院内热闹戚颂是老江湖就不去自讨没趣了只是说了句场面话邀请裴宗师得空可以随时找他喝酒。

  陈平安说道:“周姑娘刘老哥我帮你们分别画一道神行符和保灵符都回家吧。至于这边的李梃和顾奉交给我处置。”

  刘铁望向周楸。周楸也有些为难拒绝了对方的好意显得矫情答应了又总觉得空落落的不得劲。

  陈平安笑道:“此事不用着急我先带着裴钱去趟合欢山凑个热闹你们是走是留先商量出个结果等我们下山再说而且走有走的安排留也有留的说法其实都没有问题不必为难。”

  周楸与刘铁起身抱拳致谢。

  周楸心情复杂眼前这个身份吓人的背剑少年好像在身份水落石出之后一下子就判若两人了。

  她实在是无法将先前的草鞋少年言语无忌性格跳脱与眼前这个性格稳重、善解人意的年轻隐官双方形象重叠在一起。

  刘铁先行离开院子带着那帮麾下生死与共的斥候英灵让出道路别看他们今夜如此“聒噪”健谈各有问题。

  但其实这么多年无论是结队骑行在夜幕中还是在丰乐镇陋巷内聚在一起既是鬼物往往沉默寡言。

  走在陋巷中裴钱往脸上覆上一张老厨子精心打造的面皮她转过头去伸出手指轻轻揉捏抚平鬓角再转头就是个肌肤微黄雀斑的少女了鼻尖处雀斑点点。

  裴钱聊起那场遗址游历之行的过程只是某些细节被她故意略过了。

  即便她聚音成线与师父密语以这位白玉京陆掌教的境界肯定跟大嗓门说话没什么两样。

  “根据钟先生的推算那处遗址岁月极久镇压着一位很难用正邪去断定的山上前辈只因为岁月太久那块石碑的文字道意几乎消散殆尽再加上桐叶洲山河破碎影响到了那道石碑的稳固程度故而有了提前破土而出的迹象石碑摇晃又与光阴长河时常冲撞就像开辟出一条勾连幽明的岔路河床河水涨潮退潮不定才有了那两个修士的误入其中未曾溺毙在水中。”

  陆沉原本打算当个听众就好就当不花钱听了一场说书只是陈山主已经询问一句陆掌教有何高见只得开口说道:“多半是三山九侯先生的手笔了这处遗址内被石碑和铜钱剑镇压者是很久很久以前一个差点走火入魔的兵家修士故而三山九侯先生才会亲自出手立碑搁剑让她不得脱困既是压胜也算一种用心良苦的护道。若非如此虽说天大地大法网恢恢疏而不漏以她的一贯脾气和行事作风是肯定不惜鱼死网破的人间不会有她的立锥之地。”

  只是陆沉没有全盘托出不过相信以陈山主的见识想必已经猜出对方的身份。

  那个试图取走铜钱剑的挽篮女子她是兵家二祖亦是兵家初祖的道侣。

  陈平安想起那个篝火堆旁的女子沉默片刻有了笑容问道:“那两个得此福缘的年轻修士是山泽野修?”

  按照裴钱的说法他们会跟在李-希圣身边修行。

  裴钱答道:“不是散修而且他们年纪都不大不到二十岁师出同门女子叫苗稼她的师弟叫何洲都是谱牒修士来自一个桐叶洲南部叫素霓山的小门派主修阴阳家五行神通兼修兵家术法当年山门被蛮荒妖族攻破了他们的师尊便捏碎了一枚祖师堂供奉多年的镇山符本意是将他们送出战场之外争取到一线生机至于能否活下来一切看命了。”

  “苗稼和何洲运气极好最终通过素霓山本门秘传的一种‘通幽’神通得以‘走水’误入那条那条退潮的河床未被光阴长河洗刷掉神识走到岔路尽头如渡口登船一般成功闯入那处秘境这么多年就在那边修行了苗稼还得到了住持大阵的枢纽法宝是个极为粗糙的古陶罐。”

  “他们境界不高苗稼如今是洞府境何洲是一位走水时临时开窍的剑修现在才是四境却拥有一把很古怪的本命飞剑能够制造幻象让人怕什么见什么只要道心稍有瑕疵无论修士境界高低就会被钻了漏洞道心连同神识如深陷泥潭中又像是被囚禁在一把镜中不破心魔便无法脱困。苗稼修道资质很好在遗址内得了一本只有图案而无文字的道书她在自行参悟之下单凭自己的体会就成为了一位山上描眉画师能够单凭想象编织山水画卷加上她得到了那只陶罐能够驾驭遗址内的天地灵气与何洲的飞剑神通配合天衣无缝。”

  陈平安突然问道:“陶罐容量如何是不是刚好能容纳一升水?”

  裴钱想了想点头道:“差不多。”

  陆沉开口道:“想必那苗稼的资质也不会太好只是在遗址那边受到精粹道气长久浸染日积月累易经伐髓得以脱胎换骨有了一副金玉根骨被强行淬炼为道种那少年是剑修资质要比师姐好许多只是被那座小天地古迹天然排斥何洲在那边修道几无裨益反而会被压制所以境界才会多年停滞不前也亏得如此不然他们根骨越好越容易道心失守早就被那些古碑铜剑镇压不住的流散煞气给占据心神、百骸了他们就会成为那位前辈的一座通幽桥梁真身依旧被困出窍阴神和阳神身外身却能凭此重返阳间继而打碎石碑取走铜钱剑提前几年出世。”

  “至于两个下五境练气士为何能够安然无恙进入遗址光靠他们自身道行是绝对做不到的还是被那位长辈在一条滚滚流逝的光阴长河中察觉到了自家道脉的两缕细微气息 如两粒萤火闪烁在无尽夜幕中才有意将他们打捞而起。”

  说到这里陆沉压低嗓音一语道破天机“那只作为大阵枢纽的陶罐除了是天地间最早用来确定容积的计量之物恐怕也是某位兵家修士的骨灰坛。此事不确定就是个猜测。”

  陆沉随即笑道:“至于那位前辈的手挽竹篮倒是不难猜必然是一件重宝竹篮打水未必一场空可以用来打捞长河中漂浮着的远古神灵金身碎片。”

  因为眼尖率先发现遗址的裴钱她曾经登顶过那座古怪山巅。

  钟魁庾谨都是鬼物。而那双少年少女可算半个兵家修士。

  大概这就是所谓的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了。

  不知何时这个身穿棉衣道袍的年轻道士手里边多出一根树枝戳在街道上边树梢在地面上蹦跳发出咄咄咄的声响。

  其实倪清周楸刘铁他们眼中所见的白玉京陆掌教其实都是不一样的相貌比如少女看陆沉就是头戴莲花冠的本来面貌。周楸眼中的道士却是一个眉清目秀的俊俏后生刘铁所见就是一个浓眉大眼的年轻道士。

  只是世间谁会质疑一个眼见为实。

  陈平安说道:“一直忘了问陆掌教跑来这边做什么?”

  照理说陆沉在裁玉山散花滩那边碰过面又在落魄山的山脚聊过陆沉是不会多此一举再来这边晃荡的。

  陆沉有点尴尬抬起手中那根树枝晃了晃绕过肩头指向南边再朝青杏国金阙派方向点了点“有条脉络七弯八拐不小心就牵扯到了贫道无妄之灾贫道算是哑巴吃黄连了。”

  陈平安好奇道:“怎么说?”

  陆沉倒是也没有藏掖。

  旧白霜王朝的灵飞观观主曹溶是陆沉留在浩然天下的嫡传弟子之一。这件事已经一洲山上皆知。

  而青杏国境内金阙派的开山祖师又是灵飞观一位被勾除谱牒名讳、道号的弃徒。

  合欢山的赵浮阳则又曾是金阙派金仙庵一脉的外门弟子只是所学秘法神通道脉却是再正统不过只因为金仙庵一位祖师对赵浮阳青眼相加并不计较后者的精怪出身故而赵浮阳算是这位祖师的不记名弟子。

  只说将乌藤山搬迁来此与坠鸢山作缠绵状交尾就来自金仙庵秘传的一门“担山”神通。

  此外道侣虞醇脂的那支雨幡能够布雾和祷雨想必也是赵浮阳传授给她的金仙庵秘法。

  而那位对赵浮阳悉心传道的金仙庵祖师既是金阙派开山鼻祖的关门弟子按照谱牒辈分算还是垂青峰程虔、如今金阙派当代掌门的师伯。

  为此陆沉才亲自跑了一趟合欢山当然前提是算到了某个“陈平安”在此游历否则赵浮阳的生死荣辱命由天造咎由自取。

  一旦与陈平安牵扯在一起就由不得陆沉不亲自出马了怕就怕一团乱麻乱上加乱。

  先前闲逛两山陆沉发现这位坠鸢山的府尊老爷倒是念情在氤氲府祠堂内秘密供奉有三幅祖师爷挂像。

  居中一幅画像是灵飞观的上任观主仙君曹溶。

  两边分别是金阙派的开山祖师中年妇人女冠模样。以及于赵浮阳有传导之恩的那位祖师爷披蟒腰玉剑眉紫须蓬然虬乱。

  只差一点当年赵浮阳就要追本溯源在墙壁更高处悬挂一幅陆掌教的画像了。

  还是道侣虞醇脂好说歹说好不容易才劝阻下来说是夫君有心就好陆掌教是何等道法通天的上界神人咱们下界擅自悬挂画像终究于礼不合小心惹得那尊高高在天的掌教祖师不快引来天劫。

  那幅灵飞观曹仙君的画像落款是清静峰金仙庵弟子赵浮阳沐手敬绘。

  可问题是陆沉一点都不想要赵浮阳这么个徒子徒孙啊。

  泼墨峰之巅。

  整个合欢山连同丰乐镇剧烈一震过后赵浮阳脸色微白这尊地仙府君立即运转体内灵气脸色很快转为红润。

  虞醇脂转头看了眼合欢山那边她脸色阴晴不定尽量不让自己表现得如何焦急以心声急匆匆询问道:“浮阳可是程虔或是张筇的阴损手段?故意骗我们出来好在那边山脚小镇里边偷摸布阵打我们一个措手不及?”

  但是那股令人心悸的磅礴气势一闪而逝又不像是建造阵法的迹象这就让赵浮阳和虞醇脂都有点摸不着头脑了。

  赵浮阳以心声说道:“只要是在合欢山地界就不怕张筇鬼祟行事。”

  虞醇脂看了眼程虔老狐狸神色自若倒是那个张彩芹微微皱眉似乎同样心生疑惑。

  赵浮阳并未就此离去反而从一开始的态度强硬转为讨价还价“程虔我可以退让一大步那方用来册封太子的关键玉玺近期就可以归还青杏国柳氏但是你们必须承诺半年之内用三到五方别国玉玺来交换反正如今宝瓶洲南方复国与新国都很多散落各地的传国玉玺为数不少我们合欢山门路少但是以金阙派和天曹郡张氏的人脉和财力为柳氏皇帝做成此事难度不大。”

  虞醇脂好像没有料到夫君会主动做此退让双方并无事先商量只是男主外女主内她虽然倍感意外却也就没有多说什么。

  程虔笑道:“既然是以物易物那就干脆点三方宝玺换三方你我就别在这边浪费口水了行与不行劳烦赵府君现在就给句准话。”

  赵浮阳说道:“此次招亲和之后的婚宴酒席会一直举行到明晚那就后天我派遣心腹将三方玉玺送往青杏国京城。”

  程虔点头道:“那就如此说定。”

  赵浮阳爽朗笑道:“既然谈妥了程老真人与张剑仙能否卖我一个薄面要么去府上喝喜酒稍坐片刻露个面即可免得客人们胡思乱想要么就得劳烦你们两位暂时离开合欢山地界了否则府上贵客们一个个心惊胆战喝酒不痛快都要忧虑老巢、道场会不会被掀个底朝天。”

  程虔摇头道:“登山喝酒就不必了我与彩芹都没有携带贺礼放心我们这就离开泼墨山只希望赵府君言出必行五天之内让我们皇帝陛下务必见到那几房玉玺否则我今夜卖两位府君一个面子却要害我在陛下那边丢尽颜面这就不妥了对了再有劳赵府君帮忙捎句话给戚颂和吕默让他们师徒二人今夜就离开小镇不必在那边与你们置气了就说是家主张筇的意思。”

  赵浮阳拱手告辞带着虞醇脂一并离开泼墨峰御风途中虞醇脂转头一瞧发现赵浮阳嘴角渗出血丝她惊骇万分神色交集道:“怎么回事?!”

  先前小镇异象只是那么一下就重创了夫君?

  要知道赵浮阳的真身是条白蟒是蛟龙后裔之属天生体魄坚韧又是走盘山一道整个合欢山就是名副其实的“道场”。

  若非元婴或是金丹剑仙出手休想让赵浮阳受伤。

  赵浮阳其实此刻还尚未镇压住人身天地山河内的乱象以心声说道:“回到山中再说。”

  虞醇脂小心翼翼道:“真不用引诱他们上山?”

  赵浮阳冷笑道:“吃不下的程虔不比寻常地仙张彩芹又是一位剑修若是再加上不知藏在何处的张筇小心撑破肚皮。”

  程虔抬起手掌施展掌观山河神通咦了一声原来小镇那边异象生发之地竟是云遮雾绕看不真切似有高人坐镇故意混淆气机干扰视线。

  张彩芹以心声说道:“程世伯我们这就离开?”

  程虔笑道:“也好免得打草惊蛇。”

  不管那赵浮阳是施展了个拖字诀还是另有企图都无所谓了合欢山都要注定红白喜事一起办了。

  张彩芹背后长剑铿然出鞘剑光莹然如一条秋泓她脚尖一点踩上长剑御剑远游跟随貌若少年的老真人一同离开泼墨峰再次划出两道刺破夜幕的光亮。

  原来青杏国在内三国朝廷兵马已经按照约定各自聚集在合欢山边缘地界而且抽调兵力一事极其隐蔽事先没有透露出半点风声许多带兵武将甚至都不知道要攻打谁。柳氏皇帝更是御驾亲征率领一众皇家供奉各路山水神灵和精锐边军与其余两国一同收网从三个方向围困攻伐合欢山。

  只说青杏国柳氏这边就派遣出了三千禁军八千边军精骑和两万步卒再加上那拨临时征召而至边军驻地的五岳山君、数十位神灵金阙派除去金仙庵一脉以垂青峰为首更是诸峰嫡传修士皆已下山临时担任青杏国随军修士。

  柳氏皇帝与其余两国君主相约在今夜亥时与子时之交一起起兵围剿合欢山。

  不过大军开拔即便修士、神灵动用了各种用以开道的神通术法加上渡船、符舟依旧还是得明天清晨时分才能瞧见合欢山。

  事先知晓内幕的人只有青杏国柳氏皇帝护国真人程虔天曹郡张氏老祖剑修张彩芹其余两国皇帝和国师等加在一起不会超过十个人。

  自然还是青杏国和天曹郡张氏出力最多承诺此次剿灭合欢山这方圆千里山河版图柳氏只象征性取极小一块地盘其余都交予两国自行瓜分而且一旦合力荡平合欢山地界青杏国柳氏会严格遵循既定的行军路线路沿途十几处大小道场、洞府收缴而来的战利品作为青杏国此次出兵的唯一收益来源此外合欢山的整座财库以及坠鸢山氤氲府和乌藤山粉丸府连同两座山神祠一切库藏和所有收益青杏国不会染指丝毫战后皆由两位盟友自行分账。

  张彩芹的剑光与真人程虔的御风身形骤然间消散此后双方皆隐匿气息潜行百余里最终来到一条阴风凄恻的山岭。

  山野漭荡草木幽蔚盘石阪两侧古木树龄不知几百岁惨惨幽幽无生意。

  一个须发皆白的魁梧老者坐在崖畔巨石上笑问道:“赵浮阳还是没有察觉到处境不妙?”

  程虔盘腿坐在一旁点头道:“仗着有座新建的护山阵法附近数国也无敌对的元婴地仙换成我是他也会掉以轻心凭他和虞醇脂的境界能守也能跑笃定我们不敢与合欢山结下死仇。”

  张彩芹对老人喊了一声太爷爷老人笑着点头。

  他们已经对合欢山形成了合围之势瓮中捉鳖。

  合欢山今夜大举操办一场招亲婚宴群獠汇聚蛇鼠一窝倒是省去许多麻烦否则这方圆千里地界三十余处乱七八糟的大小道场府邸坑坑绕绕难免有些漏网之鱼。

  张筇感叹道:“看似异想天开却行之有效撇开出身不谈赵浮阳确实是难得一见的修道天才。”

  程虔说道:“终究是将旁门左道用在了歪门邪道上边长远来看道心被本性无形牵引而非以道心淬炼本性只会误人误己。”

  在山上旁门左道其实是个褒义说法。

  赵浮阳和虞醇脂一蟒怪一狐精早年分别盘踞在一条大江两侧看似井水不犯河水实则早已结为道侣同气连枝互为奥援。而这条宝瓶洲中部大江后来也成为了大渎的其中一截主道。而真身是一条白蟒的赵浮阳先以秘法盘山彻底炼化了整座坠鸢山再帮助虞醇脂搬迁来一座乌藤山传授她一门上乘房中术两山依偎交尾状精进道行。

  张筇对此不置可否只是调侃道:“这对道侣真是以天为被地为床野战一场了教老夫这种正经人实在是没眼看。”

  程虔提醒道:“张老儿休要为老不尊彩芹还在这边。”

  你张筇年轻那会儿闯过的脂粉阵还少吗山上山下欠下一大堆的情债是谁自称“天曹郡姜尚真”?

  张筇悻悻然问道:“虞醇脂的金丹气象如何?”

  程虔说道:“今日一见不容小觑虽然她暂时没有需要闭关的迹象但是想必不会太晚。”

  张筇啧啧道:“那就是与程老真人一般皆是金丹瓶颈了?赵浮阳也就罢了毕竟是在你们金阙派得过真传的论师承比你这个掌门都逊色不多他先天出身好修道资质更好被他跻身了元婴我也服气白蟒盘山化蛟阴蛟吐瘴云呵呵好大气象。可要说虞醇脂这等狐魅若是也跟着赵浮阳一并跻身了元婴境那就好玩了她可是狐狸精一般的金丹修士还不是被她轻轻松松玩弄于鼓掌之间随便采阳补阴?狐魅念情也最是记仇此次围剿若是万一被她走脱我肯定要躲得远远的。”

  这些年不提早已一颗金丹圆满的赵浮阳只说这次在泼墨峰那边见到虞醇脂这头狐妖程虔就发现她也有了一份瓶颈的迹象由此可见赵浮阳亲手开辟出来的这条修道捷径确实被他们走通了若是再给赵浮阳一些年月能够潜心存神炼气同时再多搜集一些亡国玉玺汲取龙气用来淬炼合欢山说不定甲子之内他与道侣还真就有望 双双跻身元婴境了。

  由此可见将赵浮阳说是一方枭雄丝毫不为过。

  张筇笑道:“估计赵浮阳怎么都想不通为何边境摩擦不断的其余两国愿意与青杏国柳氏联手。”

  程虔脸色淡然道:“自古名利二字不分家。”

  看似是青杏国柳氏求名其余两国求利各取所需。事实上其余两国君主如今对柳氏皇帝已经极为客气了相信以后只会更加客气。

  毕竟除了青杏国整个宝瓶洲暂时还没有任何一个山下朝廷能够邀请到那位大人物亲自参加观礼那个犹然占据半洲山河的大骊王朝都不能例外。

  百花湖的暑月府这次来了大队人马先前白茅他们在泼墨峰之巅远眺荒原所见的那条火光长蛇便是这座水府的阵仗看架势此次迎娶合欢山三姑娘暑月府是势在必得。

  湖君张响道携手道侣魏婵带着幼子张寒泉一起赶来合欢山其实这位道号“龙腮”的水府小王爷早已被内定为合欢山的乘龙快婿今夜只是走个过场而已。暑月府位于密云国境内的百花湖霸占了那座相传庙食千年的龙王庙赶跑了庙祝用上了自己的人手兴风作浪与所有过路者索要路费孝敬和香火供奉张响道在湖底开辟宫阙用了僭越的陆地湖渎的龙宫形制。

  此刻粉丸府内为了今夜的招亲专门建造出一圈环形的宴客厅其中单独一间雅致花厅只有张响道一家三口正在饮酒其余一众水府官吏都被安排在坠鸢山那边。

  一个五短身材的青年瓮声瓮气道:“听说那三姑娘名声不太好孩儿可莫要尚未跟她入洞房就已经戴了顶绿油油的帽子。”

  张响道是消瘦老人模样头戴朝天冠身穿一件黑色龙袍施展了一道本命水法霎时间花厅内雾气朦胧防止隔墙有耳这才捻须而笑道:“修道之士计较这种事情做什么肚量大些。合欢山这边三女一男虞阵唯一裤裆里带把的却是个不靠谱的货色似乎对继承家业并不感兴趣就喜欢在外边浪荡说不定哪天就要死在外边只会无人收尸。寒泉你努把力有朝一日你说不定就可以一人顶着三府府君头衔了。”

  一旁两腮涂抹浓重脂粉的宫装妇人咯咯直笑生得一副天然尖刻相貌故作妩媚笑道:“寒泉娘亲是过来人最是熟稔男女情爱之事一眼分明可以断定虞游移这个尚未过门的好儿媳与那上山坠鸢山的山神娘娘一看她们就是鬓角厮磨惯了的相好好儿子你艳福不浅哩。”

  青年眼睛一亮“当真?!”

  那个坠鸢山祠的山神娘娘一看就是个精于床笫厮杀的尤物比起即将娶过门的合欢山三姑娘容貌气态只好不差。

  他本就对她垂涎三尺只是碍于对方的身份不敢造次不曾想还有这么一桩姻缘?

  青年咧嘴笑道:“如此说来便是虞游移身怀六甲买一送一孩儿也忍了。”

  张响道一拍桌子赞叹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有此肚量何愁大事不成。”

  就在此时张响道腰间一枚螭龙玉佩嗡嗡作响有两枚刚好成双是无意间得自龙王庙秘藏的山上重宝张响道好不容易才琢磨出门道来其中一桩妙用便是可以万里传音张响道就将另外那块交给了龙宫一位龟精丞相至于那个豪奢荒淫无度、只会豢养面首的长女算了算了张响道已经对她彻底不抱期待偌大一份水府龙宫家业还得是靠幼子张寒泉撑起来。

  “湖君老爷大事不好那座龙王庙的驮碑石鼋不知怎的在今夜活了过来畜生好大杀性驾驭那块炼为宝物的石碑对咱们水府龙宫就是一通乱砸小的派使者去商量对方也不接话只顾着大开杀戒如今水府将士死伤惨重死的死逃的逃十不存一大浪滔天水脉混乱龙宫毁了都毁了长公主殿下的肉身也被那怪鼋一石碑砸成了滩肉泥只留下魂魄逃出生天长公主殿下便自顾自往岸上避难去了小的刚刚侥幸逃到岸边稍有闲工夫可以喘口气便与湖君禀报此事求湖君速速返回啊”

  张响道与那妇人面面相觑。

  家没了?

  随着龟丞相哀嚎一声再响起一阵好似砰然裂开的沉闷声响就再无音讯。

  片刻之后又响起一个陌生嗓音慢悠悠道:“小龟儿这厮不耐打已经被我拍死了张响道还有那老蚌精你们既然已经得知消息要回便回刚好送你们一并上路即便不回我也会去找你们一找。”

  合欢山的招亲嫁女宴即将开始各路宾客都已就座山泽野修淫祠神灵府名道号可以乱取位置是绝对不能乱坐的。

  除了暑月府还有书简湖秦傕他也有资格单独占据一间花厅其余几位合欢山的头等贵客占据一间占地最大的宴客厅比如道场名为天籁窟的琵琶夫人她送出了雷杏一颗水丹一枚算是极其礼重的贵客了只因为她与粉丸府主虞醇脂是关系极好的闺中好友。

  她一旁坐着个道号“黑龙仙君”的老者观海境妖族修士送了一个十八颗雪花钱的红包曾是宝瓶洲南方一位淫祠水神。

  还有那个洞府位于猿猱道上的妖王唐琨洞府境却有一身横练功夫相当于五境武夫的体魄使得一手炉火纯青的枪棒功夫。

  至于那位乘坐一条私人符舟来此道贺的壮硕汉子他与那唐琨不同是货真价实的纯粹武夫六境。

  这趟登门道贺两手空空不带礼物他最是贪杯明摆着是带着俩侍女来合欢山垂涎那几壶仙家酒酿的。

  符气因为是虞阵的好友也在这边落座。

  负责在这边招呼客人的是坠鸢山的山神娘娘她穿绛色深衣身姿曼妙艳美绝伦。

  隔壁宴客厅是乌藤山的山神李梃负责待客。

  最后才是一座偏厅粉丸府虞管事负责端茶送水与各路豪杰联络感情。

  楔子岭清白府白茅白府主给了雪花钱五十颗和一套御制古墨也就只能在这边喝酒所幸这次合欢山虽说将客人分出了三六九等但是在酒水一事上做到了一视同仁是一种价格不菲的仙家酒酿人手两壶由此可见合欢山还是财大气粗白茅饮酒还算含蓄就隔壁唐琨那边的喝法估计很快就可以回本。

  鹤氅文士模样的白府主从盘子里捻起一块糕点细细嚼着从他这个方向刚好可以看到坠鸢山娘娘尽得成熟妇人之美。

  只是不知为何合欢山赵、虞两尊府君还有他们的子女一个都没有露面比起预定时辰已经超出两刻钟了。

  小镇主街那边一个年轻道士手持树枝如驾车抬头望向坠鸢、乌藤两山微笑道:“行不上也乌鸢山毒蟒寄穴狐作窟。”

  招亲即将开始合欢山地界的各路妖王、仙君、洞主都已悉数到场山脚牌坊楼下边也就没有了那位唱名的虞管事已经去粉丸府待客了只留下那个负责书写礼单的账房先生依旧坐在那张铺着大红绸缎的桌子后边虞管事不忘安排了几个护卫免得账房先生说没就没了。

  陆沉转头看着那棵大树笑道:“这个赵浮阳也算不俗了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旁门左道的路数硬是被他悟出一条跻身元婴的捷径如今都有了崭露头角的峥嵘之相金阙派错过了一位天才。”

  若是在那九山一水的青冥天下寻一处山运浓厚之地盘踞龙脉坐实了“地头蛇”赵浮阳早就是一条能够呼风唤雨的元婴山蛟了。

  想要在水运稀薄的青冥天下走水化蛟实在太难所以在那边被迫转去走盘山、炼岳一道的山野精怪数量不少。

  到了山脚桌边陆沉从袖中摸出三个红包每个红包里边都装着两颗雪花钱道贺礼单上边写陈仁郑钱道士陆沉。

  上山氤氲府紧急召开了一场祠堂议事没有外人就连两位山神都没有喊来议事。

  回娘家省亲的长女赵次子虞阵即将出嫁的三姑娘虞游移还有最得宠的四小姐赵胭。

  赵浮阳淡然道:“刚刚得到情报程虔和青杏国柳氏牵头联手周边两国大举进攻我合欢山各路兵马已经在路上了三方势力各路山水神灵和麾下佐官、胥吏供奉修士加在一起恐怕就是三五百的数量山下兵马甲士也有小十万的数量从三个方向围剿合欢山已经开拔了显然是早就约好的。”

  虞游移震惊道: “青杏国与他们素有怨怼这些年边境纷争不断怎会突然联手? ”

  赵浮阳嗤笑道:“现在问这种问题还有什么意义。”

  虞阵脸色复杂道:“与那青杏国柳氏皇帝和程虔当真没有半点回旋余地了?”

  赵浮阳脸色阴沉摇头道:“不用谈了只会白费口舌。一个个都吃错药了非要来啃合欢山这块硬骨头。”

  虞醇脂小声说道:“琵琶夫人那边?”

  赵浮阳冷冷瞥了她一眼。

  虞醇脂噤若寒蝉再不多说半句。

  赵浮阳望向虞阵问道:“你那个姓燕的朋友 可是出自苻氏燕誉堂?”

  虞阵点头道:“真名符气他不但是苻氏燕誉堂子弟而且深受 燕誉堂老祖 器重自幼就被 带在身边精心栽培如无意外以后老龙城苻氏祠堂的那把椅子只等符气跻身金丹就会由他接替。”

  虞醇脂说道:“虞阵稍后你去通知秦傕和符气一声让他们立即下山。一个是真境宗谱牒修士一个是苻家嫡系成员就算半路遇到程虔他们相信只需亮明身份都不会拦阻他们离开。”

  虞阵松了口气说道:“原本我是想要通过苻氏燕誉堂在桐叶洲那边收购和搜集玉玺帮助父亲你增长道行。”

  宝瓶洲这边已经很难获得这些出自帝王家的玉玺了除非硬抢或是偷窃可如此行事风险太大一旦被儒家书院知晓此事吃不了兜着走。

  赵浮阳赞赏道:“有心了。”

  赵胭一头雾水爹娘这是要做什么?

  虞游移脸色惨白无色颤声道:“她和那李梃?”

  赵浮阳嗤笑道:“在他们两个成为坠鸢、乌藤两山的山神那一刻起就已经注定了下场早晚而已。”

  赵胭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爹娘你们到底在商量什么啊?”

  虞阵无奈道:“你以为这场招亲嫁女图个什么?”

  赵胭问道:“不是要让三姐嫁给张寒泉那个傻子我们合欢山好与百花湖暑月府联姻成为亲家吗?百花湖是水路商贸枢纽重地如此一来金阙派和天曹郡张氏就会对我们更加忌惮几分”

  赵浮阳冷笑道:“张响道跟那个老蚌精一个道心稀烂的金丹老鳖一个无望结丹的龙门境也配与我成为亲家?”

  虞醇脂掩嘴娇笑不已蓦然间眼神凌厉起来“今夜就是你们爹的证道之时!所有参加粉丸府酒宴的人鬼神仙怪异他们的身躯血肉魂魄灵气妖丹那些来路不正的淫祠金身皆会被坠鸢、乌藤两山碾压悉数研磨殆尽全部沦为你们爹跻身元婴境的成道之基业!”

  山脚那座丰乐镇约莫两百户阳间活人再加上招徕山怪、阴兵聚拢成军等等不过是赵浮阳和合欢山摆出架势来给程虔这些外人看的好像要长久经营此地当个藩镇割据势力。先前赵浮阳帮着那几个淫祠神灵成为各国朝廷的“白书”神祇自然都是防止合欢山地界琵琶夫人、唐琨他们起疑心尤其是程虔这个杂碎最是生性多疑很容易坏事。

  经过这么些年的运作合欢山地界的精怪鬼物、山泽野修、淫祠数量已经趋于饱和所以赵浮阳就办了这么一场所谓的山神嫁女好将他们一网打尽。

  反正青杏国柳氏在内的几个朝廷都将这些货色视为眼中钉原本赵浮阳是打算跻身元婴后再凭借这么一桩绞杀的天大功劳好跟他们做笔买卖对方若是识趣他便帮忙道侣虞醇脂讨要个封正让她当个名正言顺的山神而他自己跻身了元婴可就要替金仙庵一脉与金阙派那座垂青峰讨要一个公道了一举数得。

  虞醇脂小心翼翼说道:“夫君小镇里边的那拨斥候鬼物它们的身份”

  凶性毕露的赵浮阳如今连那程虔都敢杀唯独在此事上显然也颇为头疼赵浮阳思量片刻说道:“游移你等下去将顾奉杀了将那颗脑袋拧下来直接丢给刘铁他们再将他们驱逐出小镇再与他们说一句除了顾奉乌藤山李梃很快就会跟着毙命此外你不必多说什么免得节外生枝。他们要是不愿离开小镇那就留下好了自己找死怨不得谁。”

  “开启护山大阵你们只需撑过一刻钟若能支撑半个时辰是最好我就可以完全稳固元婴境。在此期间财库加上你们各自所有积蓄全部用完无需心疼。”

  “在至关重要的一刻钟之内你们要特别留心程虔张筇张彩芹武夫戚颂这几个刺头千万别让他们坏了我的好事。一刻钟之后大功告成青杏国柳氏皇帝不是御驾亲征吗?正好 等我跻身了元婴境就去会一会他我倒要看看那程虔和青杏国还有无玉石俱焚的底气程虔还敢不敢说我们是以卵击石擦擦袖子就能一干二净!”

  其实当下整座粉丸府就位于大蟒真身的一张血盆大口之内“赵浮阳”稍抬头便可将其吞咽在腹。

  而作为狐魅的虞醇脂早已祭出了本命物之一的那顶红粉迷魂帐再加上那些动了手脚的酒水食物藏有馋虫和一味媚药。

  赵浮阳和虞醇脂先是炼山接下来这双道侣就要各自现出真身“翻山”好似行云雨之事期间那些道贺客人的魂魄血肉和金身碎片都将融入两座山中。在这之后赵浮阳就可以炼山为真身一部分宛如多出一座小天地再不用画地为牢被既是道场又是牢笼的坠鸢山“拘押”在原地

  赵浮阳沉声道:“成败在此一举!只要今夜事成若是运道稍好几分你们娘亲都可以打破金丹瓶颈一步跻身元婴境。到时候不管是与青杏国柳氏皇帝讨价还价我来代替程虔担任金阙派掌门和护国真人还是我们干脆搬去桐叶洲落脚在那边创立门派都是轻而易举的小事。”

  三人走在山道中临近那座张灯结彩的粉丸府年轻道士还是以一根弯曲树枝戳地一个不小心给树枝戳中腹部随手将那根树枝丢远陆沉揉了揉肚子竖起大拇指笑道:“对一位金丹修士而言确实是一等一的大手笔大气魄。”

  陆沉身体后仰看了眼陈平安当下所背空空如也的剑鞘由衷赞叹道:“一条古时水勿薄细碎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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