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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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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六章 开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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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平安问道:“先前在禺州地脉深处那边具体是怎么个情况?”

  白景已经恢复成貂帽少女的模样答非所问“当初那场水火之争大致缘由和过程都晓得吧? ”

  陈平安说道:“只听说过些粗略的内幕多是零零碎碎的只言片语勉强知道几个重要节点而已。”

  那场名副其实惊天动地的水火之争当然是最重要的导火索。

  因为有灵众生“供奉”的香火一物能够淬炼神灵金身导致同样位列五至高的两尊神灵大道此消彼长出现了不可调和的矛盾可以称之为一场亘古未有的大道之争。

  按照青同的说法那场架的结果就是导致“天柱折地维绝”整个天道随之倾斜继而使得日月星辰的移动轨迹愈发明显而这就衍生出了后世的许多道脉。同时无数参战神灵如流星般陨落大地遍地火海燎原生灵涂炭人间水潦尘埃四起原本极为完美无缺漏的天道出现了诸多漏洞。这既是人间大地之上一切有灵众生的浩劫同时对于“道士”而言又是继“术法如雨落天下”之后的第二场大机遇。

  白景显然不信这套说辞瞥了眼年轻山主笑道:“真是这样吗?”

  陈平安笑道:“容我先喘口气休歇片刻再赶路。”

  天外御风极其消耗练气士的心神和灵气原本地仙修士置身其中如同溺水呼吸不畅坚持不了多久。

  所幸这片广袤太虚犹有一些散乱流溢的灵气潮水可供陈平安汲取不过以陈平安当下的御风速度想要返回浩然天下估计卯足劲在自身灵气储备足够的前提下也得花费个把月的光阴。所以等到陈平安调节好体内的五行本命物和紊乱灵气还是需要白景开道、小陌搭把手才行。

  三位剑修蹈虚而立周边这点灵气潮水白景根本瞧不上眼就像一次撒网只能兜住几条小鱼费那力气作甚。

  白景笑眯眯道:“这次被小夫子亲自邀请赶赴天外山主收益不大出力不小。”

  陈平安谦虚道:“没有什么功劳只有些许苦劳不值一提。”

  白景试探性问道:“跟那白帝城郑居中和符箓于玄借取的六百颗金精铜钱当真要还吗?”

  小陌闻言揉了揉眉心。

  陈平安没好气道:“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哪有借钱不还的道理。”

  白景很快就见风转舵一句“对对对有借有还再借不难是这么个理儿。”

  本来她还想好心好意与陈山主建言一番那个白帝城城主一看就是个难缠至极的主儿这笔钱肯定得还倒是那个符箓于玄能拖就拖反正没有订立字据以后等他合道十四境再说跻身了十四境还有脸跟你陈平安提钱?多拖几年说不定就可以用谷雨钱折算了。

  “落魄山泉府还有三百颗金精铜钱的盈余回头就还给于老神仙你要是愿意带着这笔巨款跑腿一趟我就在这边先行谢过。”

  这么一笔巨款陈平安实在不放心通过飞剑传信的方式寄往桃符山填金峰。

  道场位于填金峰的符箓于玄老真人作为桃符山的开山祖师此山是目前浩然天下唯一一个同时拥有正宗、上宗和下宗的山头。

  总有些吃饱了撑着的野修喜欢打传信飞剑的主意。

  历史上有不少承载重要秘宝、书信的跨洲飞剑就那么泥牛入海不知所踪因此牵扯起很多一笔糊涂账的山上官司。

  白景问道:“山主就放心我独自游历中土?不怕我扯起落魄山的一杆旗帜狐假虎威在外边惹是生非?”

  陈平安笑道:“只看谢姑娘从北俱芦洲入境一路跨洲南游至落魄山的所作所为可以放心。”

  白景看了眼小陌要是小陌愿意同行中土神洲她不介意远游一趟路上喝点小酒儿醉醺醺酒是色媒嘿嘿嘿。

  小陌说道:“如今公子受了点伤我不会擅自离开大骊地界。”

  陈平安突然问道:“方才叠阵所在青道轨迹区域附近灵气潮水还能剩下多少?”

  白景立即恍然难怪陈平安这么乌龟爬爬晃悠悠御风敢情是早有一记回马枪的打算?

  只等礼圣他们一行人离开就好去打扫战场收拾残局?

  小陌给出一个大致答案“归拢归拢相当于一位仙人的灵气储备。”

  白景搓手笑道:“就怕那个精通此道的老妪去而复返已经被她捷足先登了山主要去咱们就抓紧。”

  陈平安点点头身形化作十八条白虹剑光原路折返。

  白景呲溜一声咂舌不已半点不像受伤的样子啊。

  风驰电掣御剑途中白景忍不住以心声问道:“小陌小陌你家公子先前瞧见了什么那么生气竟然差点没忍住就要一剑砍向蛮荒?”

  “蛮荒大地上出现了一个假的宗垣。”

  “谁?”

  “宗垣他是继老大剑仙之后剑气长城最有实力的剑修如果不是战死宗垣早就是十四境纯粹剑修了。公子猜测当初那场大战蛮荒妖族最终目的就只有一个杀宗垣防止剑气长城出现第二位十四境。宗垣在世的时候口碑很好公子很仰慕这位前辈。”

  风雪庙剑仙魏晋就得到了一部陈清都赠予、传自宗垣的剑谱而被老大剑仙视为继承宗垣剑道最佳人选的魏晋之所以迟迟无法获得那几缕上古剑意的“青睐”就在于托月山百剑仙之一的年轻妖族剑修在城头炼剑时剑修利用“陆法言”或者说周密私下传授的水月观和白骨观试图摹刻出一个崭新的剑修宗垣。

  不过因为老大剑仙的一番言语再加上魏晋足够剑心通明蛮荒天下和剑气长城算是各有所得。

  周密还是算计得逞大功告成人间重见“宗垣”。

  魏晋则继承了宗垣遗留下来的四条剑意只说在飞升城的祖师堂谱牒魏晋就属于宗垣一脉剑修了。

  真是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

  那个手持拐杖的蛮荒老妪还真被白景说中了在陈平安他们赶到青道旧轨附近老妪正在鲸吞方圆万里的灵气潮水与此同时老妪还在收拢那一截在此崩碎“青道”的独有道意些许灵气只是添头后者才是老妪不惜涉险返回天外的关键。

  白景二话不说就是一剑斩出漆黑苍茫的天外太虚被瞬间撕裂出一条雪白长线兴许这就是远古大妖相互间的打招呼方式了。

  官乙凭空现身挡在老妪身前伸手扯住那条白线手掌晃动剑光白线裹缠她整条胳膊电光绽放呲呲作响最终剑光搅烂官乙的一条雪白胳膊只是官乙肩头微动她又生出一条完整手臂。

  白景疑惑道:“官乙为了帮她捞取这点灵气和道意你一个外人犯不着跟我结仇吧?你脑子都长在胸脯上边了吗?”

  官乙苦笑道:“有事相求不得不出手相助。”

  但凡有点脑子的修士都不愿意跟白景这种货色纠缠不清。

  白景伸出一只手掌勾了勾手指“一事归一事好商量。”

  官乙没有任何犹豫朝白景抛出一根坠有绿芽的古老树枝这就是破财消灾了。

  那老妪身形消散官乙随之失踪小陌转头俯瞰一处陈平安摇头道:“算了对方是有备而来不宜追杀。”

  白景环顾四周说道:“只是残羹冷炙没剩下多少灵气了。”

  陈平安说道:“蚊子腿也是肉就有劳谢姑娘帮忙了能收回多少是多少。”

  白景不太情愿只是想起刚刚得手一件宝贝便换了一张灿烂笑脸她抬起一条胳膊如立起一杆幡子使劲摇晃数下灵气便疯狂涌来。

  陈平安估算一下这笔收益相当于一位玉璞境修士的气府家底这些灵气放入藕花福地散入天地对整个福地来说可能不是特别显著可要是单独放置在某一座道场仙府例如高君的湖山派某座大岳的山君府或是赠予那位转入山中修行的南苑国太上皇就是一笔不小的入账。

  至于先前通过叠阵汲取的三股灵气潮水陈平安打算落魄山和青萍剑宗各占其一最后一股则放入密雪峰上的长春-洞天赤松山。

  白景将这股灵气凝为一颗青杏大小的珠子丢给陈平安不算白跑一趟陈平安将其收入袖中之所以这颗宝珠会呈现出碧绿颜色还是因为蕴藉青道轨迹的道意使然比起一般被大修士以秘法凝为实物的灵气灵珠自然更为珍稀。

  他们再次御风返回浩然陈平安随口问道:“谢姑娘那截树枝是什么来路?”

  白景笑哈哈道:“天晓得官乙这婆姨是从哪里捡来的值不了几个钱。”

  陈平安学那白景伸出一只手掌勾了勾。

  按照约定坐地分赃。

  一路都在思索如何蒙混过关的白景只得高高抬起袖子最终伸手从里边摸出三颗大如拳头的碧绿珠子灵气和道意更为充沛“结实”陈平安将三颗宝珠叠放在一起手心轻轻掂量一番转头望向白景微笑道:“听小陌提起过谢姑娘在北俱芦洲那边的市井山市经常摆摊做买卖可惜就是每次生意不太景气挣不着几个铜钱不会是因为缺斤短两的缘故吧?”

  小陌难得帮着白景说了句公道话:“公子白景没有私自克扣斤两相当于两位寻常飞升境修士的灵气储蓄。”

  由此可见陈平安通过一座叠阵辛苦挣来的灵气潮水还不如白景随便祭出几件法宝捞取的分量。

  陈平安满脸意外“说好了五五分账就是五五分账。不曾想谢姑娘的包袱斋还是童叟无欺以诚待人的路数。”

  白景揉了揉貂帽她可感动了小陌今儿胳膊肘拐向自己哩。

  其实陈平安就是故意有此一问等于白给小陌一份人情。陈平安抛竿小陌上钩谢狗咬饵皆大欢喜。

  陈平安远眺一座“浩然天下”日月循环之余犹有五颗辅弼星辰其中就有那颗鲜红色的荧惑星轨迹路数最为不定古称“大火”。

  日月加上五星光亮皆照天下故而合称七曜。其中木曰岁星体积最大绕行一圈为十二年与地支同故名岁。

  一场“共斩”之后的兵家初祖就被囚禁在那颗象征杀伐的星辰之内自古以来各朝各代钦天监的繁密记载关于可骇、可疑的种种天象多与此星有关每一次出现荧惑守心的天文对于人间世俗君主都是一场无形的大考。

  陈平安说道:“先前谢姑娘跑题了我们继续聊。”

  根据从长春宫水榭那边旁听而来的消息禺州地脉深处其余大骊地支一脉六位修士应该与白景碰头了。

  “铺垫怎么能算跑题呢。”

  白景笑着自我辩解然后她从袖中掏出厚厚一大摞纸张纸张极薄故而数量极多画面内容都是远古岁月里的景象每一页都可谓孤本了。

  若是将其编订成册再飞快翻页挺像一本市井书肆卖给稚童们的小人书。

  白景丢给陈平安说道:“事先声明只是借阅。”

  陈平安接过那摞绘画有诸多天地异象的纸张没来由笑了笑。

  其实更像是当年小黑炭去学塾读书时的课本在每张书页的边角空白处绘画出个小人儿。

  老厨子曾经偷藏了一本作为裴钱“读书辛苦”的证据再用另外一本书籍替换而且还有意照着画了些一模一样的小人儿。

  只是裴钱多人精不知怎么就给她发现不对劲了那会儿她着急得团团转担心不小心被师父瞧见结果裴钱翻箱倒柜都没能找到那本“离家出走”的书籍她便怀疑是不是有家贼犯案于是她一手轻轻揪着骑龙巷右护法的耳朵一脚重重踩住骑龙巷左护法的尾巴让他们两个赶紧坦白从宽。

  陈平安先一眼扫过所有在手中急速翻动的“书页”画面然后从头再看一遍这一次就慢了。

  其中一页画面有两个空白处分别位于这张书页的西北和东南其中一处如火灼烧出个窟窿另外一处则是被水渍漫漶浸透。

  先前与青同那场闲聊陈平安当时就用了个很土气却极其恰当的比喻宛如后世田地的火烧和翻土使得大地之上经过浓郁充沛灵气的浸染从贫瘠之地转为肥沃良田。因为散落各地的众多神灵尸骸本身又成为天地灵气的源泉。

  遇到大年份年景就好就有大收获。不计其数的修道之士置身其中各有机缘造化得以占据一处处风水宝地纷纷开辟道场收拢天材地宝人间大地之上随处都是“裸露”出来的道法脉络只说后世雷函这类原本秘不可显的“天书”更是数不胜数只因为天庭水火两部诸多陨落神灵的金身碎片之外与此同时权柄极重的雷部诸司神将又不可避免地被这场内乱裹挟其中说句不夸张的在那段天才辈出、“道士”如雨后春笋涌现的岁月里地上的机缘简直就是“俯拾即是不取诸邻”。

  白景唏嘘不已“等到登天一役结束人间修道之士终于反客为主。”

  “再就是那场分裂成两个阵营的内斗了。”

  “落败一方惨兮兮啊没谁有好果子吃。”

  她跟小陌这拨大妖为何会沉睡万年还不就是那场架打输了必须躲起来养伤。

  不过最惨的当然还是那位作为一方领头者的兵家初祖原本他都是可以直接立教称祖的当初儒释道三教祖师对此并无异议只因为想要占据那座远古天庭遗址然后结局就是那场共斩了。

  不过白景还是极为佩服此人的完完全全当得起“大丈夫”一称!

  而且这位兵家初祖的野心勃勃可是毫不掩饰的直接摊开来没有玩弄任何阴谋诡计掀桌子!

  所以这次白景看似撂挑子独自离开蛮荒寻找小陌结成道侣当然是主要原因了其实此外白景还藏着一份不可告人的私心若是这位兵家初祖重新出山再有类似的干仗必须继续算她一份!

  “之后便是小夫子出手绝地天通。”

  但是为后世天下修士专门留下了一道无形大门或者说是一条通道进身之阶。

  就是练气士除了炼日拜月之流还可以通过自身命理和术法牵引本是神灵浮游天外尸骸的天外群星从中汲取天地灵气不断壮大各座天下的那个“一”。

  而由道祖领头三教祖师在河畔当年订立万年之期就是道祖早早看到了这个一在不断扩张之后他们三位身为十五境修士在各自天下最终会出现一种不可避免的“道化”。

  准确说来就是一种同化。

  此后礼圣联手“叛出”妖族的白泽共同铸造九鼎又有了后世几乎可以说是泛滥的搜山图。

  再后来就是请三山九侯先生出山共同制定新礼。

  白景转头望向天外茫茫深处唏嘘不已说道:“无垠的天外太虚中其实悬浮着无数的日月荧惑也一样。”

  陈平安点点头。

  白景继续说道:“但同样是日月之属是有品秩高低的就像如今宝瓶洲各国境内多如牛毛的胥吏。”

  “只有极少数人能够成为封疆大吏。”

  “我相中的那轮大日就是出身比较好品秩比较高的万年之前我就心心念念开辟为道场按照当年的规矩就是属于我的私人地盘了。”

  小陌终于开口反驳道:“是想要将其炼化为本命物吧?”

  白景的修行资质实在太好以至于她在修行路上从无贪多嚼不烂的顾虑打个比方同样是一天的光阴小陌一整天的专心炼剑可能白景花费半天就有同样的成效然后剩下半天白景可不会闲着就跑去学兰锜那般炼物或者修行那些远古地仙试图跻身其中的旁门左道。

  可能眼前的这个嬉皮笑脸的“谢狗”就是白景故意剥离出来的那份渣滓貂帽少女才好像显得每天游手好闲不务正业。

  白景哈哈笑道:“还是小陌懂我。”

  然后她埋怨道:“小陌别打岔啊。”

  “这轮被我千挑万选出来的大日是有机会开窍炼形成为一头金乌的我哪怕不吃掉它当个宠物养在身边像那王尤物骑乘的那头白鹿不就是脱胎于一轮明月修行之余逗逗乐子解个闷也是极好极好的。可惜人算不如天算我在那边修道数百年之久结果它还是给那场内战波及到了被道祖一袖子引发的那股磅礴道气给远远砸中啪叽一下就掉地上了亏得我咬咬牙壮着胆子豁出性命不要为它护道一程才免去分崩离析的下场早早与它约好了以后有缘再会!陈山主你是读书人来帮忙评评理凭良心说这轮大日归属何人?!大骊朝廷凭啥跟我抢就知道欺负一个背井离乡、势单力薄、弱不禁风的小姑娘好意思?!”

  陈平安说道:“质胜文则野文胜质则史。文质彬彬然后君子。”

  貂帽少女一脸懵懂“啥个意思?是在夸人吗?”

  小陌见她故意装傻便帮忙解释道:“公子在劝你少说废话言语精炼几分多说点正事。”

  陈平安笑道:“你们误会了其实是自省。”

  白景使劲点头“晓得晓得你们槐黄县的风俗嘛骂人先骂己吵架赢一半。”

  陈平安不计较她的讥讽说道:“别跑题了你如何处置那轮大日?”

  白景说道:“还能如何学陈山主和气生财呗出门在外笑哈哈伸手不打笑脸人嘛。”

  原来白景跟大骊宋氏做了一笔交易算是她暂借给大骊朝廷的。所有权归白景使用权属于大骊宋氏被搁置在那座新福地内。

  不过她可以在大日内开辟道场其余任何修士都不得染指。

  而这处“道场”的租赁期限是一千年每过百年结算一次。

  第一笔定金与后续的利息大骊朝廷都需要以一笔笔金精铜钱结算得按时送到她手上若是她不在落魄山比如已经返回蛮荒大骊宋氏同样需要找机会与她私底下碰头反正不得逾期否则就别怪她翻脸不认人。

  陈平安说道:“谢姑娘要是不在落魄山送给小陌不是一样的你有什么不放心的难道还怕小陌贪墨了去?”

  白景抽了抽鼻子委屈道:“又不是道侣无名无分不清不楚的搅和在一起教人看笑话。我可不是那种随便的女子。”

  不搭理这茬陈平安故作后知后觉的恍然模样“如此说来谢姑娘岂不是手头颇为充裕随随便便拿出三五百颗金精铜钱不在话下?”

  来了来了。

  白景伸手揉了揉貂帽开始装傻甚至吹起了口哨。

  只要我比陈山主更不要脸陈山主你就拿我没办法。

  其实有件事白景故意忽略不计了主要是担心被小肚鸡肠的陈山主秋后算账。

  过去的事情就没有旧事重提的必要了嘛反正又没掀起任何波澜。

  原来在那地脉深处作为白景允许李-希圣打开匣子的“酬劳”她当时提出了一个条件既然这么喜欢揽事上身白景就让那个自称是跨越天下而来的年轻读书人接下她轻如鹅毛的一剑。

  对方还真就傻了吧唧答应了。

  不但如此对方还真就毫发无损地接下了那一剑。

  虽说白景担心自己倾力一剑下去对方就完蛋了她就得被陈平安联手小陌将她赶出落魄山可即便他没有使出全力但是一位飞升境圆满的剑修的“随手”一剑一个才半百道龄的练气士接得住?不死也得掉半条命吧。

  不料一剑递出见那李-希圣依旧活蹦乱跳的这让白景大受挫折怎的随便碰到个年轻人就这么扛揍?

  难道她这个飞升境的剑术在万年之后就已经变得如此不值钱了吗?

  还是说如今浩然天下的修士随随便便就能获得无境二字的真意?

  所以在天外一见到那个跟李-希圣差不多路数的离垢她就气不打一处来。

  白景哪里清楚自己所见的年轻儒士与那位白玉京大掌教的关系。

  用至圣先师的话说寇名要是生在远古岁月里不说一定可以跻身远古十豪之列至少捞个候补是毫无悬念的。

  而十豪与候补的分别其实并不单指境界修为的高低更多是一种“开辟道路”的功劳大小。

  像那开创炼物一道的兰锜只说她厮杀斗法的本事虽然法宝堆积成山其实是不如那几位候补的。

  但是这丝毫不妨碍她成为备受敬重的十豪之一。

  陈平安问道:“谢姑娘想好走哪条合道之路了?”

  谢狗看了眼小陌满脸幽怨委屈极了这种事你也对外说?谁是自己人谁是外人小陌都分不清楚吗?

  陈平安自顾自说道:“一粒剑光无限小就注定绕不过找到那个组成天地的最小之‘一’太难了白玉京陆沉就是个反面例子导致他至今未能找出一条在立教称祖之外的十五境道路所以我觉得追求无限大可能成功的概率更大。”

  不得不承认在陈平安内心深处陆沉其实要比那位真无敌更有机会跻身十五境。

  毕竟至今还没有谁敢说自己已经找到了万事万物的最小之一。

  道祖可能已经找到了但是道可道非常道说即不中?

  但是追寻无限大的广袤天地看似空泛却还是相对简单当然只是相对而言。

  两把本命飞剑笼中雀和井口月目前即是在走这条提升品秩的道路至于未来能否开辟出新路获得某种崭新神通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陈平安笑道:“而且这条力求宽广无量的剑道与谢姑娘的性格是契合的。”

  谢狗犹豫了一下摇头道:“陈平安你还是想得太简单了。”

  “怎么说?”

  “很多很多年前我曾经无意间步入过一座大殿见过那种被具象化的‘想象’那是一种根本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古怪境界你只要敢想好像就什么都可以实现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完全是颠倒的不对都不能说是颠倒真实与虚幻已经混淆不清根本就没有界限了不知道有多少地仙被困其中一颗道心如深陷泥潭不可自拔就此渐渐腐朽死去。”

  听到这里小陌终于开口说道:“据说只有佛陀能够完全压制此境否则就算是道祖和至圣先师都只能是全身而退。”

  “佛陀唉是唯一一位真正脱离所有‘障’的超然存在嘛的的确确厉害得不能再厉害了。”

  谢狗满脸羡慕神色使劲点头道:“据说佛陀的法相多如恒河之沙可以遍及以前现在未来。我们剑修再厉害都是没法比的。”

  陈平安笑道:“谢姑娘你好像还没有说自己是如何离开那座大殿的。”

  谢狗伸手挠挠脸难得有几分赧颜神色“糗事一桩不说也罢。”

  之后陈平安便让小陌帮忙御风速度暴涨期间路过岁星附近强劲的湍流和磅礴的罡风恐怕地仙修士一着不慎就会被牵扯过去撕成粉碎却是个止境武夫打熬体魄的绝佳地点效果之好如同“打潮”只不过碍于文庙规矩纯粹武夫是不可随便御风天外的想必与那兵家初祖坐镇荧惑有关系。

  刚刚与这颗岁星遥遥擦肩而过就在此时陈平安突然察觉到一丝气息立即转头望去依稀可见有一位儒衫男子的渺茫身形。

  千古悠悠不知何人吹铁笛清响破空冥。

  陈平安立即让小陌停下御剑与那位不知名的儒家圣贤作揖行礼。

  等到陈平安作揖起身那道身形却已经消散在天风漩涡中没有要与他们客套寒暄的想法。

  在陈平安一行人继续赶路后礼圣现身岁星一处漩涡边缘有书生坐在漩涡中央身前有一块石台摆放了两摞书籍分成和九本和十四本最上边两本书籍分别写“流霞洲”和“翥州”这位书生见到礼圣没有起身相迎只是称呼礼圣为小夫子。

  书生问道:“下个十年找好帮手了?”

  礼圣点头道:“下次就人手充裕了还可以喊上一拨年轻人。”

  书生看了眼远处说道:“万年刑期即将结束了。”

  礼圣说道:“”

  礼圣笑问道:“打过照面了?”

  书生点头道:“不出所料我们这位文圣一脉的关门弟子不辞辛苦回了一趟天外捡漏确实是块做买卖的好材料。”

  礼圣说道:“伏昇曾经提议让陈平安秘密进入文庙担任一段时间的财神爷发挥特长专门负责调拨整个浩然天下进入蛮荒的物资只是被老秀才骂了一通才作罢。”

  此地访客寥寥儒家之外的练气士就只有皑皑洲刘财神商家范先生。

  临近浩然谢狗随口说道:“陈山主那位纯阳真人那几手剑术抖搂的瞧着相当不俗啊跟谁学的本事?”

  陈平安说道:“是纯阳前辈自学并无山上师传。”

  谢狗撇撇嘴显然不信又问道:“你好像很怕那个姓郑的?”

  陈平安笑道:“我劝你一句以后哪天跟落魄山撇清关系了如果谢姑娘还能留在浩然天下随便晃荡招惹谁可以就是别去挑衅这位郑先生。”

  谢狗笑呵呵道:“十四境谁敢招惹。”

  小陌沉声道:“白景即便郑先生只是飞升境你同样不可随意启衅。”

  谢狗嫣然一笑故作腼腆羞赧道:“小陌我改名啦以后喊我梅花就是了。”

  不理睬这一双万年冤家的“打情骂俏”陈平安突然说道:“我们绕路换一处天幕大门先走一趟中土神洲。”

  小陌点头而已谢狗搓手道:“做啥子?”

  砸场子?

  记得先前那个道号纯阳的真人联手于玄顺藤摸瓜朝中土神洲那边落下一剑。

  莫非是要急匆匆登门讨要说法去了?没有隔夜仇?陈山主你这脾气差得可以啊。

  陈平安笑道:“还能做啥子?我这个小小元婴境练气士狐假虎威而已。”

  看管中土神洲天幕之一的这位陪祀圣贤是个身材魁梧的大髯老者听闻一行人要由此进入中土也没有说什么就打开大门。

  年轻隐官抱拳致谢小陌跟上谢狗竟然拎起裙摆施了个万福。

  老者只觉得别扭那个貂帽少女脚步轻灵哈自己真是贤淑大家闺秀有此良配小陌真有福气自己有艳福!

  走入大门后三道璀璨剑光皆一线坠落直冲中土神洲的阴阳家陆氏。

  三位不请自来的不速之客两位飞升境剑修一巅峰一圆满后者等于已经站在了门口毕竟距离十四境只差一步。

  当然小陌也曾短暂跻身这种“圆满”境地。

  陈平安与小陌都是那种倒栽葱的俯冲之势唯独谢狗是双臂环胸抱住那顶刚刚摘下的貂帽任由天风吹拂头发就跟撑伞一般露出光洁的饱满额头。

  小陌问道:“公子下边的陆氏大阵?”

  陈平安眯眼微笑道:“有阵破阵有人打人。”

  谢狗咧嘴笑道:“陈山主陈山主我觉得你愈发对胃口嘞。”

  陈平安调侃道:“我可是有家有室的人了谢姑娘可别见异思迁教小陌伤心啊。”

  谢狗挠挠脸“小陌你放心肯定不会的我发过誓最少还要喜欢你一万年呢。”

  小陌板着脸置若罔闻。

  约莫是心情大好的缘故谢狗骤然间加快速度直接以双脚打破那座陆氏的层层大阵空中响彻阵阵琉璃崩碎声。

  陈平安和小陌飘落在那座最高的陆氏禁地司天台之时谢狗已经将原本就仅剩半座的司天台凿出个窟窿整个人倾斜钉入地面。

  貂帽少女晃了晃肩头将双腿先后拔出地面然后哎呦喂一声一个后仰倒地不起双手抱住膝盖扯开嗓子只喊疼开始满地打滚起来。

  陈平安面无表情没来由想起早年游历壁画城途中的那场“碰瓷”再看看那个谢狗同样演技拙劣了点。

  一袭青色长袍双手笼袖站在半座司天台之上俯瞰占地规模大如一座王朝巨城的陆氏家族。

  黄帽青鞋的小陌手持绿竹杖以心声提醒白景别装了你能跟陆氏讨要几个医药费?

  陈平安伸出一只手指向司天台附近一处戒备森严谢狗接连破阵所有剑气都被抵挡在外“多半是那座芝兰署了。”

  陆氏先祖曾是文庙六官之一的太卜。

  儒教历任太卜其中一个极其重要的职责就是看管那部号称万经之祖的经书。此外还有两部秘不示人的辅经一部放在功德林的麟台经生熹平负责日常看管。另外一部大经初刻初本就藏在阴阳家陆氏的这处芝兰署凭借这部经书“邹子谈天陆氏说地”的陆氏才得以衍生出作为重要分支的地镜一篇。又因为这篇地书陆氏高人另辟蹊径与邹子提出的五行相克学说不同道路以艮卦作为起始人之命理如山连绵潜藏在骊珠洞天多年的仙人陆尾才能够帮助家族以勘察三元九运、六甲值符的秘法订立某个将陈平安作为坐标的一幅完整堪舆图然后一小撮身份隐蔽的“陆氏观天者”和“天台司辰师”就可以通过陈平安的山川路线和成长轨迹来观道。

  陆氏司天台与芝兰署相辅相成。

  小陌笑道:“不知道那位陆前辈今夜会不会露面。”

  陈平安说道:“在自家地盘来这边见两个旧友的胆气总归还是有的吧。比起我我们陆前辈肯定更不愿意见你。”

  确实上次大骊京城皇宫一场叙旧陆尾在小陌手上可谓吃尽苦头。

  被小陌一手剑术如一张雪白蛛网遍布整座京城再勘破障眼法成功将遁地的陆尾揪出掐住脖子将其放回桌边。

  陆尾还被小陌一手割掉头颅就那么放在桌上。

  之后陈平安才有了抖搂一手雷局的机会将陆尾魂魄困住仙人被迫心神凝为一粒见到了不少光怪陆离的光阴长卷。

  最终经受不住煎熬彻底心神失守陆尾原本一颗几近无瑕的道心轰然崩碎原本有望跻身飞升境的仙人就此跌境为玉璞。

  小陌说道:“好像陆氏撤掉了几座攻伐阵法。”

  陈平安笑道:“不然要陆尾之流的阴阳家前辈们与你们展开对攻吗?”

  小陌会心一笑。

  也对那个陆尾就是个纸糊的仙人体魄孱弱到匪夷所思的地步实在不堪一击。

  从芝兰署内联袂走出五人来到司天台之下停下脚步。

  这拨陆氏修士相貌各异气质如一都是冷冷清清的神态形若青鹤。

  这拨德高望重的陆氏高人站成一排身高却是相差悬殊高低不平如一条水纹。

  居中一位是辈分和境界都是最高的少年姿容他正是现任陆氏家主陆神道号古怪“天边”。

  其中就有陆尾。

  这个陆尾的脖颈处还有一条不易察觉的青线。

  再次见到那个面带微笑的青衫剑客陆尾看似神色平静实则心有大恨!

  差点就被这个笑里藏刀的年轻隐官关押在那座别称“天牢”的雷局炼狱之内磨灭魂魄。

  谢狗坐在地上可惜此地纤尘不染否则满身尘土就显得更可怜了不赔偿个百颗金精铜钱休想打发了她她又不是乞丐。

  陆神抬头拱手淡然道:“贵客登门有失远迎。”

  陈平安根本没有理睬这位陆氏家主只是随便抖了抖袖子身边便多出一位妖族修士银鹿仙簪城副城主大妖玄圃的爱徒。

  陈平安笑道:“银鹿你与陆道友难得故友相逢都不打声招呼?”

  之前陆尾心神曾经来到一处没关门的府邸门口里边有个席地而坐的家伙正在持笔写书兢兢业业。

  正是蛮荒仙簪城的副城主银鹿被年轻隐官拘拿了一魂一魄真身跌境为玉璞这份“分身”就被陈平安关在屋内按照约定不写够一百万字而且必须保证内容的质量否则这辈子就别想“出门”了。

  故而这段时日这个“银鹿”可谓绞尽脑汁将家乡天下的见闻秘史轶事都一一记录在册好不容易才凑齐五十万字。

  由不得这位副城主每日长吁短叹写书真是一桩难事。

  银鹿有模有样打了个道门稽首“陆道友又见面了。”

  难得出来透口气却是如履薄冰地上那拨练气士如果银鹿没猜错就是浩然中土陆氏的那些老不死了。

  陆尾只能是装聋作哑。

  总不能真与那蛮荒妖族礼尚往来吧。

  陆尾出身陆氏宗房作为大骊地支修士之一的儒生陆翚则非陆氏承宗的宗房嫡传只是后者与通过那串灵犀珠获知真相的太后南簪不同陆翚至今还被蒙在鼓里。陆尾在骊珠洞天内押注大骊宋氏尤其是秘密扶植起了后来成为大骊中兴双璧的曹沆和袁瀣正因为这一文一武成为后来一洲门户都会张贴的门神使得陆尾得到一大笔源源不断的“分红”仙人境瓶颈出现了一丝松动迹象若非走了一趟大骊京城要为陆绛当说客不小心阴沟里翻船仙人陆尾本该功德圆满返回中土陆氏闭关寻求飞升境了。

  家丑不可外扬陆尾当时在大骊皇宫不管是心中积郁已久不吐不快还是别有图谋都是与陈平安吐了些苦水的按照这位仙人的说法陆氏家族实在过于庞大宗房跟几个旁支之间以及宗房内部纷争不断。不单纯是那种利益之争更存在着诸多微妙的大道分歧所以陆氏家族的祠堂议事结果与离开祠堂的各自行事在雾里看花的外人看来往往是自相矛盾的。

  好像被晾在一边的陆神神色自若只是继续自顾自说道:“要与陈山主请教一事不知那枚倒刻符字的六满雷印是否出自我家某位祖师之手?”

  按照陆氏谱牒像陆尾这样的老人都得称呼陆沉一声叔祖。

  结果陆尾便是被这么一枚极有可能是陆沉亲手打造的法印拘押差点魂飞魄散只能通过一盏祠堂续命灯重塑肉身从头修行。

  陈平安明知故问道:“某位祖师?陆氏族谱那么厚我一个首次做客陆氏家族的外人怎么知道陆家主是在说哪位?”

  其中一位站在“少年”身边的年轻女子中人之姿她竟是直接笑出声。

  虽是一个姓氏的同族她真是半点面子都不给家主陆神了。

  由此可见阴阳家陆氏内部的山头林立各自为阵不是虚言。

  而她确实是有资格可以不卖面子给陆神的因为陆氏有一条道脉重要性半点不输观天者那一脉。

  就是负责辅佐酆都保证世间人鬼殊途幽明异路。所以这一脉的陆氏“土地官”与酆都以及天下城隍庙都是极有香火情的。

  而她刚好就是这一脉的祖师。

  陆神两次主动言语陈平安都没有理会。

  那个坐在地上的貂帽少女还故意添油加醋“这都能忍老王八吗?都说打人不打脸被一个年轻晚辈如此欺辱不得卷袖子狠狠-干一架啊。”

  谢狗又哎呦喂连连出声才想起自己还身受重伤呢她伸手揉着膝盖立即打了个颤嚷着疼疼疼瘸了瘸了。

  一位相貌清癯的高瘦老者心中愤懑不已什么时候我陆氏祖地落到如此被外人儿戏和撒野的地步了?

  就是那文庙教主、祭酒来我陆氏做客不一样需要处处恪守礼仪该有的尊重半点不缺?!

  陈平安挪步走到司天台边缘轻轻跺脚将半块青砖踩踏坠地盯着那个陆氏家主“如果不是朋友陆台今天我肯定要去芝兰署逛一逛与你们借走几本书才肯离开。”

  上次陈平安提醒过陆尾记得给中土陆氏捎句话以后别打大骊的主意。

  还与陆尾彻底打开天窗说亮话你陆尾的出现就等同于陆氏率先问剑他陈平安和落魄山则已经正式领剑。

  对于山上修士而言这其实就是彻底撕破脸皮了。

  听到一个外人提起陆台。

  几个老人都是神色不悦。

  只因为陆台这个出身宗房的悖逆之徒、不孝子孙差点给整个家族带来一场灭顶之灾。

  导致整座司天台上空出现了一口好似倒悬的古井井口朝下遮天蔽日当时聚在司天台的所有观天者光是当场跌境者就有三。而每一位陆氏观天者的珍稀程度外界根本无法想象。如果不是天地异象之初家主陆神第一时间就动用了供奉在祠堂内的两件重宝堪堪挡住了那口深井的下坠恐怕连同司天台在内绝对不许出现丝毫浑浊之气的芝兰署都会被殃及。

  就像被揭了伤疤那位高瘦老者忍不住厉色训斥道:“竖子成名好大胆竟敢在此大放厥词!”

  谢狗一个蹦跳起身“贼老儿谁借你的胆敢这么跟我家小陌的公子如此这般的大言不惭?!”

  刹那之间陆神一卷袖子在身前画了个圆空中出现了一把神光灿烂的八卦镜。

  一道雪白剑光瞬间砸中这幅八卦图火光四溅八卦镜逐渐出现一道裂纹镜面龟裂声响越来越大。

  芝兰署门口那边有个慵懒青年从彩绘门神当中一步跨出没睡醒似的揉了揉眼睛。

  结果被谢狗手持一剑洞穿腹部钉入大门谢狗则被那个任由长剑懒腰割断身躯的青年反手按住脑袋转身按在门上。

  少女咧嘴一笑。

  青年看似得逞却突然身形倒退飞掠双指并拢掐诀身前出现了一团团的绽放剑光被压缩在一丈之内若非被秘法压制下剑光的威势整座芝兰署就算报废了。

  青年修士叹了口气停下脚步原来这具法相已经被无数条无形剑气切成了碎片。

  而他正是陆神的出窍阴神亏得不是一副阳神身外身。

  陆神问道:“陈山主这是要开战?”

  陈平安将那“银鹿”收回袖子再与谢狗招呼一声“走了。”

  蹲在芝兰署墙头上的貂帽少女哦了一声化作剑光拔地而起追随小陌一道离开。

  那个胆战心惊的高瘦老者咬牙切齿道:“奇耻大辱!”

  而那位好像唯恐天下不乱的女子点头附和道:“是啊是啊奇耻大辱不过如此。”

  陆神只是仰头看着那座崩塌半数的司天台神色凝重轻轻叹息一声。

  三人重返天幕途中谢狗抱怨着手都没捂热太不过瘾。

  小陌问道:“公子?”

  因为小陌发现身边公子好像一直心不在焉。

  陈平安摇头笑道:“没什么分神而已。”

  万年之前那处山顶的篝火旁。

  光是陈平安一粒远游心神认识、猜出身份之“道士”就有至圣先师道祖佛陀。

  人间第一位修道之士兰锜那位鬼物剑道魁首巫祝兵家初祖。

  陈清都礼圣白泽三山九侯先生。

  一个神采奕奕的女子她抬起手晃了晃手中的一件刚刚铸造成功的物品“瞧瞧等着吧肯定有大用处的!”

  一旁的青年修士伸出手微笑道:“我看看。”

  有个身材魁梧的中年书生双手握拳撑在膝盖上闭着眼睛或点头或摇头。

  一旁坐着那位巫祝言语似歌似吟与那位后来的至圣先师两人一起商讨音律。

  小夫子未来的礼圣手持一截树枝在地上圈画。

  白泽蹲在一旁单手托腮看着小夫子的“落笔”。

  一个少年模样的道士他腰悬一截葫芦藤一只手掐指不断变幻一只手摊开掌心仔细观看掌心纹路。

  一个神色妩媚的女子站在一个身材壮硕的男人身后双臂叠放在男子的脑袋上下巴朝那少年抬了抬笑眯眯道:“别总是招惹他啊这个闷葫芦反而最小心眼暴脾气哩。”

  男人笑声爽朗“怕他个卵等我那门拳脚功夫大成可以单手揍他。”

  女子笑得花枝招展少年只是扯了扯嘴角。

  一个与所有人都坐得很远的云遮雾绕身形模糊不见面容此人只是横剑在膝轻轻屈指一弹然后微微歪着脑袋竖耳倾听剑鸣声响。

  有个笑容温和的年轻男子他头别簪子正在往篝火堆添加木柴。

  一个姿容极其俊美的少年躺在地上翘起腿他眼神明亮怔怔看着天上。

  一旁是个粗眉大眼的青年剑修用后世眼光来看只算相貌周正吧他不是那种调侃而是用一本正经的语气与那个躺在地上的少年说道:“你这模样难看了点小心以后找不到道侣。”

  年轻男人翘起大拇指指向自己“论相貌得是我陈清都这样的你不行。”

  俊美少年翻了个白眼他从怀中摸出一卷刻字的竹编道书高高举起仰头观看。

  三位剑修观照元乡龙君与后来的托月山大祖以及初升几个竟然聚在一起喝酒而且看着关系都不错。

  龙君微笑道:“那个落宝滩的碧霄洞主在这里就好了他酿造的酒水才好喝。 ”

  托月山大祖忍住笑伸手指了指那位少年道士“别提了无缘无故打了一架没打过咱们这位听说碧霄道友正在生闷气呢撂了句狠话让他等着。”

  初升笑着打趣道:“能不打架就别打了嘛学我们小夫子讲点道理。”

  有人突然问道:“你们说以后很久以后比如一千年两三千年以后是怎么个世道?”

  那个几乎从不与人言语的剑道魁首欲言又止好像难得开口一次但是最终他还是没有说什么。

  陈清都眯眼而笑双手抱住后脑勺小声呢喃道:“都会很自由自在吧能够上山修行的保护那些不能修行的。”

  未来的托月山大祖神采奕奕突然挺起胸膛“必须如此!”

  那个身材魁梧的书生朝他竖起大拇指。

  一个始终闭目的中年男子睁眼微笑道:“当为汝说如是我闻。”

  听到这句话片刻寂静之后他们一同哄然大笑。

  这就是曾经的人间大地。

  而他们即将为整个人间与天庭开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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