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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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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八十章 也在心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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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泉王朝京城蜃景城清晨时分雨后初霁杨柳依依清景在新春绿黄才半匀诗家道得此时此景百姓言语道不得却也看得真切三辆马车在京城西一处街道缓缓停下一众男女纷纷下了马车旁边就是一座池水幽幽的荷塘一位身材修长的锦衣女子没有着急去往目的地而是走向水畔她伸出雪白如玉的手掌扶住微凉的青石栏杆雨过碧玉天水浮团圆叶。

  这女子比美景更动人。

  她弯曲手指擦了擦手心随意拧转手腕转头望去他们没有打搅自己的赏景只是站在街巷口那边耐心等着其中有个一只袖管空空笔直下垂的男人身边站着个的看似性情温婉的佩刀女子她会心一笑难为自己还要给他们当月老牵红线姚家之字辈的男女如今都不年轻了唯一一个没有着落的就是这位京城府尹大人了只因为在战场上捡回一条命落了个瘸腿少了条胳膊的下场这些年就有破罐子破摔的嫌疑当然弟弟眼光确实也高一些个趋炎附势奔着他身份头衔而来的权贵女子他自然是瞧不上眼的。

  这一行人便是大泉女帝姚近之。京城府尹姚仙之他身边站着的女修刘懿小名鸳鸯道号“宜福”刘懿如今是大泉王朝的三等供奉前不久朝廷一纸调令将她抽调到了蜃景府尹衙署担任姚仙之的贴身扈从这当然是皇帝陛下假公济私了只是刘懿却也没有拒绝。

  新任国师韩-光虎金甲洲人氏。首席皇室供奉刘宗来自藕花福地。少年简明道号越人歌出身宝瓶洲腋下夹着一把法刀“名泉”。还有一个眼角已经遮掩不住鱼尾纹的妇人姚岭之大泉女帝的妹妹京城府尹的姐姐自从丢了那把“名泉”之后就彻底收心了不再跟各路江湖人氏和绿林豪客打交道。

  姚近之要去一座小道观见一个本该喊她一声嫂子的前朝皇子刘茂如今礼部金玉谱牒上边的龙洲道人。

  小道观名为黄花观位于蜃景城最西边。

  姚近之走向街巷口抬起双手呵了口雾气姚岭之丢了个眼神给弟弟示意他别傻愣着了赶紧走在前边给陛下带路。

  大泉王朝历来崇道京城内道观数量众多黄花观是一座历史悠久的小道观。

  曾是大泉立国没多久太宗皇帝用来祈福的敕建道观供奉在道家谱系中地位尊崇的三官大帝。

  稍大一点的马车难以通过那些曲折的狭窄巷弄。

  姚岭之陪着皇帝陛下走在光线昏暗的陋巷中轻声道:“陛下司礼监和礼部衙门那边都有人通知黄花观刘茂今天准备好接驾事宜不过原本是让他在辰时候着我们这会儿提前了一个时辰不知道刘茂那边……”

  姚近之笑道:“黄花观那边观主加上常住道人总共才三人让他刘茂还怎么接驾?都随意了。”

  其实道号“龙洲”的观主刘茂一大清早就等在门口这边换上了一身洁净道袍秉拂尘双手叠放腹部闭目养神。

  还有俩孩子不情不愿陪着观主师父起了个大早揉着眼睛打着哈欠迷迷糊糊的师父也没说要迎接谁这都等了小半个时辰了实在累人。

  就在前不久刘茂说自己准备结丹了希望朝廷这边能帮忙安排一处道场。

  道观大门上张贴有两尊气态威严的彩绘灵官像等人高。

  在那位赊刀人曾先生的“引荐”之下于今年开春时节担任大泉国师的韩-光虎笑道:“陛下这刘茂的修道资质不差啊四十来岁就有机会结丹。”

  只要不跟那些不讲道理的年轻修士比较这位大泉前朝的三皇子殿下若真能在不惑之年结金丹当得起“天才”一说。

  现在就看陛下的想法是打算让龙洲道人就此鱼跃龙门还是打算将三皇子刘茂这辈子就停留在龙门境修为了。

  可能这个答案需要等到陛下与那位昔年的“小叔子”见过面也可能其实陛下心中早有定论今日“驻跸”黄花观就是走个过场而已。

  据说黄花观这边刘茂每年都会将亲笔撰写的青词绿章、三官手书和节庆符箓主动请人送入宫内陛下也会转赠给一些依旧在朝堂当差的文武老臣其实意思很简单就是刘茂借此机会帮着皇帝陛下证明一事大泉刘氏先帝的儿子刘茂还活得好好的陛下隆恩刘茂感激涕零故而潜心修道之余愿为姚氏新朝略尽绵薄之力。

  不知不觉走着走着姚岭之就与韩国师更换了位置她与师父刘宗还有少年简明一同走在小巷最后。

  走在前边的姚仙之一瘸一拐放缓脚步转头笑道:“国师这个刘茂可不是省油的灯打小就城府深沉擅长算计和笼络人心要不是他跑去当道士了轮不着我当京城府尹我姐那边的江湖事也该是刘茂一并打理了这厮的才情确实是好就说当年前朝编撰的那部《元贞十二年大簿括地志》四百多卷的大部头著作其实真正负责提纲掣领的总裁官就是刘茂。”

  “前些年我一直盯着他还算老实而且刘茂还是个精通术算的高手书架上边好些算数著作我都是看天书不过我觉得刘茂这些年修心养性可能一开始还有点想法如今却不是做做样子是真打算安心修道了。上次我来这边还与我说了些推心置腹的言语当然话是难听了点反正刘茂打小就喜欢跟那些他打心底瞧不上眼的人故意说话阴阳怪气。”

  姚岭之小心翼翼瞥了眼皇帝陛下的脸色看不出什么加快脚步伸手拧了一把这个弟弟的肋部提醒他别妄言刘茂。

  姚仙之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说出真正的心里话陈先生说过刘茂这家伙是真的心灰意冷了只需运作得当说不定大泉王朝未来百年之内可以多出一个帮忙绵延国运的元婴供奉。正因为陈先生有这个判断姚仙之才敢在今天这么说不然当了这么久的府尹大人真当他是个酒囊饭袋吗?

  姚近之笑了笑不置可否。

  姚仙之轻声道:“到了。”

  转入一条巷弄拐角黄花观那边刘茂收敛心神手捧拂尘走到小巷中央位置等到皇帝陛下一行人走近刘茂打了个道门稽首“黄花观住持道士刘茂拜见皇帝陛下。”

  刘茂起身后再次行稽首礼“刘茂见过国师府尹大人。”

  姚近之笑道:“不必多礼。刘茂我们好像多年没见面了?”

  相较于那个野心勃勃、狂悖无礼的大皇子 姚近之对这个刘茂其实没有太多私人恩怨。

  道观里边的两个小道童当场傻眼满脑子一团浆糊什么礼数都给忘了何况他们懂什么礼数师父平日里也没教过啊。

  所幸好像那位皇帝陛下也不生气反而是姚仙之伸手按住个小道童的脑袋调侃道:“怎么不皮了?平时的那股子横劲呢?”

  刘茂神色愈发恭敬再不以道门稽首以臣子行弯腰揖礼轻声道:“启禀陛下距离上次一别十余年快若弹指一挥间。”

  韩-光虎打量着这个观主刘茂作为前朝余孽能在陛下的眼皮底下活到今天果然不是没有理由的。

  进了道观姚岭之临时提出要去道观主殿祭拜众人视野所见唯有飨殿和寝殿各一因为是皇家敕建道观虽小规格却不低飨殿深广肃穆光线略暗暖阁去殿不过三尺两者间以黄色龙幔遮掩铺设有一幅华贵地衣放了两把古色古香的交椅褥以团龙黄锦用孔雀翎织正面龙。只是神台那边祭品简陋簋中只有三块肉黍数粒而已礼器粗朴多是朱红木器。

  刘茂立即取来一支香筒等到皇帝陛下捻出三炷香众人皆脚步轻轻退出大殿。

  皇帝陛下敬过香没有立即走出大殿而是推开那道黄幔帘子去暖阁那边看了一会儿。

  其实刘茂这一脉在前朝大泉刘氏的皇家宗谱那边不属于高祖皇帝子嗣而是太宗皇帝后裔。

  所以姚近之有意将刘茂安置在这座太宗皇帝手上敕建而成的道观也不能说她是毫无用意。

  姚近之跨出门槛不去更为宽敞的客堂反而说去刘茂书房那边坐坐人多屋子小尤其书房内就两张椅子而且一看就是崭新的木工。

  刘茂始终面无表情。

  修道之前贵为皇子殿下满堂华贵觥筹交错御制红烛粗如臂夜白如昼主人也嫌不够热闹。

  修道之后两人共处就觉喧哗。

  韩-光虎眼尖瞥见书房墙上一幅装裱简陋的小字抄录自道教经典《黄庭经》咋看之下一气呵成浑然天成。可若是细看却是两种字迹末尾十六字是“分道散躯恣意化形上补真人天地同生”。

  老人双手负后又仔细看了会儿小声点评道:“后来者居上。”

  姚仙之乐不可支搬了条椅子打算请陛下落座姚近之却让他坐着好了府尹大人也不客气坐下后轻轻握拳捶腿一到雨雪天气这条老腿就造反经过这些年的调养其实已经好了很多前些年刚当那国舅爷那会儿那才叫遭罪。等到陈先生送了他两颗出自清境山青虎宫精心炼制的羽化丸姚仙之服用一颗之后效果极佳简直就是立竿见影。陈先生当时还曾调侃一句小伙火力壮屁股能烙饼。

  皇帝陛下视线随意游曳笔筒里的两支鸡距笔想必是刘茂专门用来抄写经文的专用毛笔。

  事实上这座黄花观尤其是这间书房内的每一支笔每一本书籍甚至是各自放在什么地方姚近之都一清二楚。

  比如笔筒内那两支铭刻有“清幽”“明净” 的鸡距笔事实上这还是先前“抄家”时与那本属于朝廷禁书的《天象列星图》皇帝陛下故意一并留给刘茂的。

  她是好心劝诫这位黄花观的年轻观主身处“清幽”之地就得有与之相契合的“明净”之心。

  修道之余闲来无事还可以翻翻看《天象列星图》这类书籍。

  既然是修道之人多抬头看天就不要一门心思盯着地上事了。

  至于刘茂能否心领神会姚近之倒是全然无所谓反正黄花观的龙洲道人什么事情做差了该是什么下场就是什么。

  难不成还要她这个已经放过他一命的皇帝陛下对他如何一而再再而三的大度仁慈?

  姚近之挪步去往书架那边抽出这本禁书瞬间眯起眼她快速翻阅略显拥挤却寂静无声的屋内唯有书页哗啦啦作响。

  书籍扉页和尾页各钤印有两方并排印章“无限思量”和“退一步想”。“知足”和“知不足”。

  姚近之将书籍随便放归原位转过身朝那位身穿道袍的观主伸出手虚按两下眼神温柔示意刘茂坐在最后一张椅子上。

  刘茂犹豫了一下见姚近之神色依旧刘茂只得坐下居养体移养气眼前这位昔年柔柔弱弱的女子确实很有帝王威严了。

  少年简明双臂环胸斜靠房门很奇怪他本来是想将腋下这把镇国至宝归还大泉姚氏的只是这位国色天香的皇帝陛下却没有收回去反而随手就赠予自己作为交换简明担任朝廷刑部录档的三等供奉会具体参与之后几个藩属小国的搜山一事按功升迁可能是因为韩老头担任大泉国师的关系简明随时随地可以放弃供奉身份离开大泉王朝。

  姚近之走到书桌旁伸出双指轻轻敲了敲笔筒笑道:“刘观主你知不知道如今我们大泉造办处新设置了文房司其中就有匠人专门制造这鸡距笔厂址就选在距离黄花观不远的荷花桥在户部的宝泉局和仓场衙门旁边即将远销一洲南北就是不知道接下来的销量如何早先工部几种呈交上来的官制样式我看过之后都不太满意总觉得差了点意思。”

  大泉王朝的鸡距笔最为适宜书写小楷名动一洲各国达官显贵和文人雅士曾经都喜欢购买一些鸡距笔搭配云窟福地出产的落梅笺作为书信往来的诗词唱和。

  而这桩买卖就是大泉工部与那座青萍剑宗联手不过用了对方后边的一个建议改“官制”为“御制”。

  一字之差价格就直接翻了两番。

  作为开凿大渎的盟友之一南边的玉圭宗那边答应连同整个云窟福地在内加上碧城渡在内的几座仙家渡口与大泉王朝预定了三万支鸡距笔。

  刘茂小心翼翼说道:“敢问陛下不知这鸡距笔定价如何?”

  姚近之笑道:“一支御制鸡距笔一颗雪花钱。玉圭宗神篆峰那边已经跟我们预定了三万支笔光是那笔定金的数额就不小所以我才会这么为难总不能让造办处文房司随便捣鼓出些制式低劣不堪的鸡距笔拿来糊弄玉圭宗此事可大可小神篆峰真要追究起来就不是退钱的事了。”

  刘茂一时无言抢钱吗?

  以前大泉鸡距笔种类杂多如果刘茂没有记错的话撇开那些私家订制、穷尽豪奢的鸡距笔不谈只说市面上批量出售的其中工艺最佳价格最高的也不过十几两银子。

  御制?放眼一洲版图哪家朝廷的内廷造办处能够一口气御制出来三万支毛笔?

  姚近之看到一脸欲言又止的龙洲道人她似乎心情不错从笔筒中抽出一支鸡距笔在手指间迅速翻转几圈看了眼铭文是“明净”她微微挑起视线瞥了眼一旁始终正襟危坐的刘茂这支鸡距笔再被她随便丢回笔筒内说道:“等你出关之后若能成功结丹就不要太清净修行了不妨一边稳固境界一边在红尘里边炼心按照你们山上的说法涉足红尘亦是修行比如朝廷即将印发新钱既然黄花观距离宝泉局和文房司厂址都这么近你就多去走走回头我着刑部给你个合适的官场身份放心肯定是个清贵闲散的差事。”

  刘茂连忙起身与皇帝陛下作揖致谢“微臣领旨谢陛下恩典。”

  姚近之笑道:“那就在这边预祝刘观主结丹功成道场一事护关人选姚府尹最晚在三天之内会帮你敲定结果。”

  刘茂再微微侧过身与府尹大人出声致谢。

  姚仙之气不打一处来咱俩私底下相处怎么没见你这么彬彬有礼?

  姚近之率先走出屋子。

  姚岭之留下了一件礼物放在桌上。

  刘茂将一行人送出道观大门后轻轻扯了扯姚仙之的袖子。

  姚仙之停下脚步压低嗓音疑惑道:“有事?”

  刘茂轻声问道:“府尹大人道观内私藏禁书与朝廷礼制不合能否恳请陛下命人带回这本《天象列星图》上缴书库。”

  姚仙之笑骂一句仍是答应下来转身跟上一行人府尹大人腹诽不已这刘茂真是个人精。

  原路返回走在小巷中韩-光虎皱眉道:“陛下万瑶宗那边的韩绛树她到底是怎么想的就这么一直拖着也不给个确切说法。订金都给了至今也没有一个与朝廷接头的修士她那三山福地就这么笃定我们找不到别的买家?”

  姚近之微微皱眉“确是怪事。”

  之前韩绛树找过她万瑶宗准备与大泉王朝订购一条跨洲渡船双方谈得还算愉快这位家族拥有一座福地的上五境女仙从头到尾并无半点倨傲反而好说话得像是个有事相求的人。

  韩-光虎冷笑道:“陛下要是按照我的意思再过一个月韩绛树如果再没有回复这笔定金万瑶宗就别想要回去了到时候对方不管是谁找上门来我来负责替陛下说理别说是个玉璞境就是她那个当宗主的父亲韩玉树亲自登门也休想在我这边讨到好。”

  刘宗叹了口气人比人气死人这就是一位止境武夫的说话底气了。

  不然就连皇帝陛下都不敢过多催促万瑶宗那边只是让礼部寄了一封书信给韩绛树指定的福地联系人可惜泥牛入海。

  万瑶宗本就是宗字头仙府按照大泉王朝这边的推算万瑶宗凭借那笔砸钱砸出来的战功文庙极大可能不会阻拦故而一定会在数年之内拥有一座下宗。

  只是不知为何韩绛树作为万瑶宗的话事人在桐叶洲现身后好似惊鸿一瞥就杳无音信了。

  与大泉朝廷预定的那条跨洲渡船“雷车”这件事就一直搁浅。

  姚近之微笑道:“就这么办好了。这万瑶宗宗门势力再大也大不过一个理字。”

  先前大泉王朝半买半造拥有了第一条跨洲渡船“鹿衔芝”而跨洲渡船最昂贵的就是那张被各大宗门列为最头等机密的图纸如果只是购买一艘渡船本身的花费价格其实还不至于高到令人咂舌皑皑洲那座宗门之所以愿意出售图纸和一条船胚子

  一来大泉王朝会跟他们签订契约不会对外泄露图纸再者渡船某些关键部位的后续检修事宜以大泉朝廷工部目前的实力即便拥有图纸还是无力修缮这就需要将来继续跟出售方一直保持长远合作再者对方也希望通过出售渡船一事等于帮助自己在桐叶洲拥有一座最大的“渡口”最后大泉朝廷以后每一条依循图纸打造出来的崭新渡船那个宗门都是有分成的。

  大泉姚氏就打算在接下来的十到二十年之内再打造出两艘跨洲渡船分别命名为“峨眉月”“雷车”大泉会自留一艘卖出一艘作为填补购买图纸和打造三艘跨洲渡船的国库窟窿这艘“雷车”目前有意向的两家仙府除了万瑶宗此外就是北边的金顶观葆真道人尹妙峰邵渊然这对道门师徒都曾是大泉王朝的一等供奉金顶观的首席供奉芦鹰与大泉接洽过只不过金顶观的开价要比万瑶宗低三成。

  姚仙之拿肩头轻撞刘宗一下朝老人挤眉弄眼。

  刘宗呵呵一笑故意装傻。

  见姚仙之还在那儿不消停刘宗就转头看了眼身后与徒弟并肩而行的女修。

  姜还是老的辣府尹大人立即败下阵来。

  因为先前按照刘宗的提议大泉自留“鹿衔芝”“峨眉月”两条跨洲渡船前者走南北航线途径三洲由南往北桐叶洲宝瓶洲北俱芦洲。第二艘峨眉月建成后就跟皑皑洲刘氏联手开采极北冰原途径南婆娑洲中土神洲和皑皑洲与龙象剑宗在内的十数个宗门、仙府和山下王朝、总计十六座大型仙家渡口结盟签订渡船停靠的详细条款。

  关于此事在皇帝陛下的御书房议事已经通过了。

  只不过有资格参与议事的明眼人都心知肚明能够给出这种方案的人肯定不是刘宗这位首席供奉。

  而且等到韩-光虎担任国师后方案又有更改主要是路线有变可以走芦花岛、雨龙宗和扶摇洲以及金甲洲这条商贸航线。

  毕竟韩-光虎在金甲洲那边极有威望山上山下都有极为可观的深厚人脉和香火情。

  韩-光虎对刘宗提出的路线方案倒是不觉得如何高明只有一点却是赞不绝口说刘宗眼光长远极有见地。

  因为按照刘宗的建议渡船途径的所有宗门仙府、王朝各大渡口大泉朝廷这边定要一口咬死早早敲定价格与各家签订年限极长的条款。如今浩然天下绝大多数跨洲渡船都被文庙征用了

  各个渡口要维持运转和保证盈利就很需要“鹿衔芝”“峨眉月”这样未被文庙抽调的跨洲渡船靠岸商贸带动人气和稳定财源。所以大泉王朝在这个时间段与渡口签订条款就可以用一个远远低于往年的价格

  所以如今年限越长就等于以后大泉王朝每年交给渡口的过路费和买路钱在这个环节省钱越多。

  省钱就是挣钱这个粗浅道理谁都懂。

  姚近之一番权衡利弊一时间确实难以取舍思来想去不如再打造出一条跨洲渡船?

  她连名字都取好了火珠林。

  姚岭之早已为人妇最向往江湖的女子却嫁了个书香门第的读书人如今儿女双全她是“之”字辈当中最早成家的。

  先前陈平安托姚仙之转交送给她子女两个红包前不久正月里拜年时弟弟这一手一下子就把俩孩子给彻底镇住了。

  以往俩孩子总是对舅舅姚仙之的诸多说法将信将疑舅舅你真的跟陈隐官很熟吗?吹牛不打草稿吧其实只是那种聊过几句闲天的点头之交对不对?

  可自从从姚仙之手上分别拿到个红包如今俩孩子再见到姚仙之恭敬礼数得一塌糊涂尤其得知舅舅竟然还当上了青萍剑宗祖师堂的记名客卿俩孩子眼睛里都放光愈发对舅舅崇拜得五体投地见面就拍马屁舅舅要不要揉揉肩敲敲腿?舅舅几天没见你瞧着又年轻了愈发英俊了。舅舅我帮你跟鸳鸯姐姐当说客吧你要是不反对我就直接喊舅妈了啊……

  毕竟对于孩子来说山上众多神仙之中就数剑仙最为令人神往没有之一。

  而那位来自剑气长城的年轻隐官又是剑仙中的剑仙嘛。

  其实皇帝陛下也好姚近之也罢甚至爷爷对这件事都是乐见其成的只是府尹大人一直不开窍就耽搁了。

  刘懿闺名鸳鸯道号“宜福”大全本土人氏家族是地方郡望六十三岁龙门境。

  姿容年轻这就意味着她的修道资质极好。

  之前刘懿在京畿和蜃景城两处战场舍生忘死胆子很大却极有韬略女修以龙门境修为积攒下来的战功竟是不输几位金丹。

  但是最后刘懿只跟大泉朝廷要了一个三等供奉其实按照战功二等供奉绰绰有余。

  有些事情女子不反对本就是再明显不过的表态了还要她如何大胆?

  姚岭之看着身边的刘懿笑了又笑。

  刘懿也只是假装不知只是悄悄红了耳朵。

  姚岭之替她倍感不值于是快步向前就踹了前边的姚仙之一脚踢得后者一个踉跄连忙伸手扶住墙壁姚仙之转头问道:“又怎么了?”

  姚岭之没好气道:“管得着嘛你?”

  姚仙之气笑道:“姐你无缘无故踢个瘸子一脚还有理了?回头我非得跟侄儿侄女说道说道看看到时候他们帮谁。”

  姚岭之呸了一声“瘸子?傻子才对吧。”

  难怪听说在渡船那边爷爷跟陈先生有过一场对话一个说姚仙之配不上某位姑娘一个附和说自己也觉得是如此。

  姚近之并不理会后边的打闹继续与老国师商量正事“文房司总不能只靠着一桩鸡距笔的买卖大泉王朝境内也是有些封禁多年的老砚坑退一步说新坑石材也不一定就不如老坑就说南方边境那边有条洮河我小时候还经常跟着岭之和仙之一起去砚坑里边玩耍开采颇早出产一种润泽若碧玉的制砚石材其实要我看发墨不输其它名砚迄今有千二百多年的历史了只是荒废多年地处边陲确实得之不易。”

  姚仙之闻言点头道:“只是那几个主要矿坑都位于洮河深水之底如果不动用一定数量的练气士寻常石匠开采难度太大最大的问题还是从无专门的书籍著录在我们大泉洮河砚尚且名隐而不显就更别提卖给别国了。否则那几个我们小时候经常逛的眉子坑还有庙前青庙后红石材质地真心不差可惜山上山下都喜欢厚古薄今否则价格合适的话量又大朝廷只需在旧坑中续采就是一笔不小的收益。”

  刘宗捻须笑道:“我听说大几百年前曾经有本专门鼓吹桐叶洲各地老坑名砚的《洞天清禄集》里边罗列了十几种珍贵砚台?不如我们朝廷这边官府重刻一版在那翰林院找几个文采好点的笔杆子往里边偷偷加上一篇《洮河绿砚》就行了笔墨着重写那洮河砚如何好开采如何难再添加几笔志怪仙迹有钱的读书人喜欢厚古薄今?这不就很‘古’了嘛。”

  姚近之转头看了眼首席供奉。

  姚岭之更是大为惊奇师父老人家这是跻身了远游境连着生意经都一并灵光了?

  姚仙之憋着笑偷着乐朝刘老头伸出大拇指可以可以厉害厉害。

  韩-光虎思量片刻点头道:“一本万利的勾当可以做运作得当打出名号除了本洲借着跨洲渡船与鸡距笔在内的大泉特产一同远销别洲确是一笔不小的财源。”

  老国师再次对供奉刘宗刮目相看真不是吃干饭的主儿。

  刘宗捻须而笑遥想当年自己年轻那会儿江湖上“小朱敛”的绰号不是白来的。

  黄花观那边两个小道童蹲在檐下叽叽喳喳雀跃不已。皇帝陛下真好看!

  书房内刘茂打开桌上那只小锦盒里边装着一块宫廷御制的圆形墨漱金正面隶书“君子修之吉”额题“九寿攸叙”阴识填青墨背绘有一幅“金木水火土”五行图。

  刘茂长呼出一口气不得不承认此次能够渡过难关真得感谢那个姓陈的。

  临近马车皇帝陛下绕路走回先前停步的荷塘栏杆旁她沉默片刻与身边的老国师问道:“听说马上就要开始最新的三教辩论了?”

  韩-光虎点点头“之前因为那场大战拖延了好些年。”

  姚近之犹豫了一下问道:“以国师的身份能够旁听辩论吗?”

  韩-光虎哑然失笑摇头道:“我只是一介武夫可没这个资格。当年在金甲洲那边即便有个国师身份一样无法参加这种大事中的大事。”

  姚近之点点头似乎有些遗憾。

  约莫是提到了金甲洲老人便难免有几分思乡之情。

  皆有所念人相隔远远方。

  姚近之亦是眼神迷离神色恍惚。人在远方也在心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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