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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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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六十三章 饮尽一杯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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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龙新浦愣愣看着那个虎头帽清秀少年莫非难道竟然是?

  一时间只觉得头晕目眩天旋地转绝对肯定必须不能是!

  要知道即便是在青冥天下崇拜、仰慕和神往那位那位人间最得意的道官茫茫多不计其数。

  而龙新浦就是其中之一何况这位龙师还有个道上朋友更是将白也的数百诗篇“缝”在身上。

  要是那家伙见着眼前这位估计要当场失心疯简直就是晴天霹雳挨了一场雷劫。

  龙新浦赶紧掏出一壶酒仰头一饮而尽缓缓得缓缓。

  当下来到菰蒲湖这边的是孙道长白也晏琢。

  因为方才老观主让那俩弟子与春社那三位萍水相逢即是缘分的道友好好相处难得出门一趟多聊几句理由是多几个山上朋友就在道观之外的天地间多几条路可走。

  孙道长伸手挥了挥啧啧称奇道:“别样靓妆香艳流溢扑鼻而来都快可以羞杀蕊珠宫女愧见人了。”

  晏琢听得头皮发麻。

  老观主这话说得都快要“天下无笋”了。

  眼前这位龙师曾经当过永州数国的相国、首辅或是护国真人而且是还是那种同时兼任绝无分身乏术之忧虑。

  大概在前个几百年在一天之内都一并辞去了再次开始了那种漂泊不定的浪荡生涯。在兵解山之外开辟了大小道场十几个听说最近一座是在那密州的鸳河之畔结庐三楹。

  龙新浦满口浓重的永州乡音唏嘘不已“尚有一把铁琴今在真州未曾携来不能为君奏矣。”

  双方各说各的鸡同鸭讲。

  “又来喂鱼了?”

  “可不能这么说两顿下酒菜都有了。”

  孙道长讥笑道:“本就是拾人唾余的勾当还要招摇过市装神弄鬼丢人都丢到别座天下去了一大把年纪也不害臊。”

  龙新浦微笑道:“话可不能这么说。在那边的某地好歹是个玉璞境怎么能算是装神弄鬼再说了要不是老观主一口一个陈小道友我也不至于不辞辛苦远游一趟。”

  孙道长瞥了眼龙新浦“怎么受的伤?是自家宗门名字没取好的缘故要挂了?兵解之前需不需要贫道帮忙护道一程?”

  龙新浦虽然喜欢在山下作妖但是在山上的口碑其实还凑合勉强能算是广结善缘朋友遍天下。

  真要计较起来一个练气士能够让老观主离开蕲州主动找上门确实罕见。

  龙新浦苦笑不已也不计较老观主的调侃“怪我自己怨不得别人太过托大了。”

  “哦?怎么讲?”

  孙道长笑问道:“是偷偷摸摸跟道老二干架啦?你当自己是宝鳞道友吗哪怕是与真无敌问剑能够次次立于不死之地。”

  龙新浦自动忽略孙道长的那些怪话问道:“此地适合聊天?”

  孙道长点头道:“可以随便聊。”

  龙新浦由衷赞叹道:“如今的老观主真是让人羡慕。”

  之后龙新浦没有任何隐瞒不过老观主有意让晏琢无法听见此人心声。

  原来先前这位大名鼎鼎的龙师曾经循着蛛丝马迹去闰月峰那边找辛苦“拜山头”。

  不曾登山也不需要登山结果在山脚那边做了万全准备的龙新浦就只是说了四个字。

  便直接伤及大道根本。

  就当场呕出一大口鲜血来。如一团乱麻丝丝缕缕紧密裹缠颜色各异紫色黄色赤色青色。

  直接跌了一境。

  因为龙新浦的那句四字谶语实在是太过大逆不道。

  “大厦将倾。”

  孙道长听过了龙新浦讲述的大致和过程收起视线很快恢复平常神色讥笑道:“你们一个个的还能不能讲一点宗师气度、前辈风范了?总不能逮住辛苦一人就往死里薅羊毛吧不地道了啊。”

  要不是与那位闰月峰的辛苦小友一见如故不然老观主还有个更形象生动的比喻。

  你们当是排队逛窑子呢。

  龙新浦眼神怪异毕竟是继道祖、陆沉之后第三个登上闰月峰的修道之人就是眼前这位老观主。

  孙道长一下子看穿对方的心思没好气道:“贫道跟你们能一样?贫道当年那是即将离乡远游了才去闰月峰那边与辛苦小友道声离别。”

  “辛苦小友”“自家儿孙王原箓”“那小鬼头”以及最新的那个“陈小道友”。

  都是孙道长对山上年轻晚辈们的一些昵称。

  只是看在龙新浦跌境的份上对他好一点少说几句肺腑之言。

  孙道长说道:“也就是道祖气量大不然一根手指头碾死你。”

  在青冥天下的山巅修士当中关于这个簪花男子兵解山的老祖师流传着一个响当当的说法“三跌两飞升”。

  不是说与那雅相姚清一般成功斩三尸斩出了什么尸解仙而是曾经三次跌境第一次是从仙人跌为玉璞之后两次更是从飞升境跌境结果又都被他重新跻身飞升境。

  怪不得别人要怨就怨他自己江山易改禀性难移一般不惹事每次惹事都是大事。

  “玉璞仙人玉璞仙人飞升仙人飞升仙人。”

  孙道长抬起左手掰指头算了算又抬起右手“一只手都数不过来不愧是永州龙师跌境破境再跌境闹着玩呢。”

  龙新浦冷不丁冒出一番没头没脑的言语“昔年不为五斗米折腰如今可为六斗米低头。诸君听我姑妄言请君珍惜歧路灯为己抒发胸意替人辩冤白谤是第一天理。”

  孙道长神色不悦冷笑道:“就这么想去贫道的玄都观做客安排你去扫茅厕如何以后陆老三来了你还能帮忙待客。”

  晏琢佩服万分这种话别人说了听着就只是骂人孙道长说出口竟然……别有韵味。

  龙新浦没来由说道:“当年文圣神像被搬出中土文庙我是极力反对的。”

  晏琢突然发现这家伙挨孙道长骂不是没有理由的。

  龙新浦这句话显然是对那个虎头帽少年说的是学孙道长主动示好要赶早不然等到那些年轻人变成了开宗立派的大修士再想要跟后者套近乎就太费工钱了耗时耗力也未必讨好。

  白也这一世的崛起势不可挡是瞎子都看得出来的既定事实天时地利人和都在“剑修白也”身上了。

  罢了罢了就当此人是真的白也好了。

  白也闻言与之点头致意。

  算是帮着老秀才领这个情了。

  孙道长笑道:“你倒是能算一根葱。”

  喜欢下山游历到处乱逛半点不闲着不是散布谶语就是编撰童谣。

  据好事者猜测两千年来永州在内三州之地的谶语、歌谣半出其口。

  用孙道长的话说就是在别人家门口放了个屁屁响如雷也就那么回事风吹就散可要是在人家门口拉了一坨屎就……结仇了。

  孙道长问道:“接下来是准备去雍州?”

  鱼符王朝那边的小丫头朱璇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很对胃口不枉贫道当年帮她暗中护道一场。

  龙新浦也不遮掩什么大大方方承认道:“那必须的我素来是最喜欢凑热闹的岂可错过那场普天大醮那可是雍州好几百年都碰不着一场的盛事。”

  既然道法不济比不得陆沉、高孤之流那么有些人事仅仅作壁上观是掐断手指头都算不出来的。

  只能是先入局再上岸才能有所收获。

  “相信观主已经看不出来我已经时日不多了就想着最后见她一次帮忙开个门别拦着我去找她至于到了里边能不能见着她就看我自己的能耐了咋样这个要求总不过分吧?”

  “不过分是不过分。”

  然后就没了下文。

  龙新浦无奈道:“这话说得没劲了怎么都给句准话。”

  孙道长突然满脸疑惑起来“贫道就想不明白了你和兵解山都跟白玉京没啥仇怨何况你们山头里边如今还有个符泉这孩子先天根骨雄健修道资质那么好否则也不会有那张风海第二、永州姚清的这类绰号 当初玄都观也就是没争过你们否则 符泉这孩子如今早就在玄都观修道了你说你瞎蹦跶个什么小胳膊细腿的今天找到你的亏得是贫道哪天被真无敌撞见了两根手指头随便一拧还不得跟扯蚂蚱似的?”

  兵解山那个当得起天才称号的年轻修士名叫符泉道号“玄蝉”是当代兵解山山主的关门弟子。

  如果不是刚好过了岁数数座天下年轻十人和候补十人符泉肯定会有一席之地。

  龙新浦以心声笑道:“正阳山。”

  孙道长愣了愣“啥玩意?”

  龙新浦说道:“宝瓶洲有座山头名为正阳山是个刚刚跻身宗字头门派。”

  孙道长笑道:“真是变着法子想要去玄都观扫地了贫道让你遂愿便是。”

  贫道前不久才游历过浩然天下能不知道那个“剑仙如云”的正阳山?

  玄都观桃花烂漫。

  道号“空山”的王孙坐在一棵桃树下双手叠放闭目养神。

  桃林闲坐摘剑横膝前。

  溪月疏淡山桃艳如血。

  龙新浦见着了心心念念的那位同乡还是少女面容的王孙竟然有几分腼腆神色嗓门也不大“好久不见。”

  眉是聚愁峰眼是折柳渡。

  她还是一如当年怎么看怎么美。

  心仪女子之美总是这般动人美得教人装得下日月的双眼都装不下她得搬去心扉余在心头。

  王孙抬头望向那个名气很大的“龙师”何况还是同乡她点点头嗓音清脆道:“好像是很久了。”

  旧人旧识重逢最怕可以聊的旧事寥寥寒暄客套几句便无话可说。

  怕就怕旧事就是旧事。

  王孙似乎是觉得坐着说话太没有诚意了只是她刚要起身龙新浦便一屁股坐在地上将脚边几瓣桃花轻轻丢远轻声问道:“空山道友我能不能喝酒?”

  王孙笑道:“这是什么问题。”

  龙新浦取出一只碧绿琉璃材质的袖珍酒壶只有拳头大小仰头抿了一口酒水。

  初见时她姗姗然从我心头路过荒芜之地就开满了花。

  惨绿少年春游遍罗绮百花成丛就中堪人属意最是王孙还是王孙只是王孙。

  九岁与卿初相识再见卿时吾九十。

  少年骑竹马转身白头翁。

  明明有千言万语偏偏都不知从何说起沉默许久龙新浦就只是自嘲一句“我资质不好你看不上眼实属正常。”

  王孙微微皱眉道:“根本就不是这么档子事。”

  龙新浦壮起胆子反驳道:“其实就是这么回事试想一下如果我有那位真无敌的剑术或是陆掌教的道法你岂会不多看几眼耐心多听几句关于我的事情?”

  王孙想了想“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

  可其实龙师很清楚其实根本就不是这么档子事。

  自己的境界高了名气大了无非就是让王孙多看几眼、多听几句而已终究还是与喜欢无关。

  他之所以如此“胡搅蛮缠”就是想要跟她多说几句不至于冷场相顾无言。目瞪口呆。

  若只是尴尬倒也没什么就怕她觉得尴尬无话可说便只是客套一两句然后她转头就走。

  天底下单相思的痴情好像便都是这般一文不值的。

  可若是值钱又何必相思呢。

  龙新浦小心翼翼说道:“劝说白也担任都讲或是殿主一事我可以试试看能帮上你……们忙是最好帮不上你们玄都观也没啥损失。”

  王孙似乎小有意外她点点头毫不犹豫道:“不管成不成在这边先行谢过。”

  龙新浦沉默下来没话找话这种勾当其实并不轻松。

  王孙说道:“两次跻身飞升境是件很了不起的事情。”

  龙新浦自嘲道:“还好吧。”

  王孙一挑眉头。

  龙新浦立即改口道:“确实很好!”

  关于那份新鲜出炉的天下十人榜单龙新浦欲言又止忧心忡忡。

  他本就是这个行当的祖师爷最清楚这里边藏着的门道和凶险。

  如果不是因为这份莫名其妙就散布天下的榜单龙新浦其实不会来玄都观这边见王孙。

  青冥天下最新的天下十人。

  准确说来是十一人。

  余斗陆沉碧霄洞主吾洲孙怀中林江仙吴霜降高孤姚清王孙辛苦。

  其实在这之前数座天下好事者不管怎么给出自己心目中的榜单十人就是十人。

  这是因为上次那个数座天下的年轻和候补十人开了个头十人榜单偏偏是十一人。

  好像就此形成了一个传统。

  龙新浦笑容干涩说道:“空山道友那天下十人……”

  王孙直截了当说道:“按道法高低、杀力大小论我就不该在十人之列至多就是被丢到后边的候补名单里边。”

  龙新浦重重叹息一声。

  候补人选人数极多足足二十一人!

  除了为首的僧人“姜休”一个籍籍无名之辈他被明确定义为“天下第十一”其余二十人排名不分高低。

  确实是没办法将这些大修士、武学宗师分出个高下。

  可能很多人相互间都没碰过头况且不少山巅修士在最近千年或是数百年来根本就没有出手的事迹不曾与谁有过切磋道法、剑术。

  白玉京五城十二楼有三位道官登榜候补。

  南华城第一副城主紫虚元君魏夫人。这位女冠被青冥天下黄庭观一脉共同尊奉为第一代祖师。

  魏夫人收徒颇多其中有位嫡传弟子司职天下百花有那“分付群花莫出山”的仙迹。

  紫气楼楼主姜照磨。

  碧云楼内镇岳宫宫主老真人名为黄界首道号“权衡”又号“玄黄”除了坐镇镇岳宫烟霞洞再就是负责管着那件品秩极高的甲胄。有座藏书楼名为不教一日闲过楼。老道士腰间常年悬挂一串有好几斤重的钥匙据说他之所以会自号“玄黄”缘于道祖曾经亲自赐下“玄”字作为藏书楼的文房匾大概也是一种道祖对黄界首寄予厚望的表现。

  碧云楼的上代楼主和现任楼主是老真人的弟子和再传弟子因为黄界首与灵宝城城主道号“虚心”的庞鼎是差不多岁数的得道之人。按照山上的算法甲子或是百年一辈算是山上练气士的“同年”此外又有千年一辈的说法算是一个大辈分。黄界首和庞鼎这两位“同辈”老道士的修道岁月其实要比余斗和陆沉这两位白玉京掌教更加漫长。若是只说道龄不谈身份除了大掌教寇名之外其余天仙道官都是他们的山上晚辈。

  如果再加上如今在白玉京神霄城内修行的那位飞升境剑修剑气长城末代刑官豪素。

  那么白玉京就等于拥有四位候补了。

  并州青神王朝国师白藕止境武夫天下武道第三人。

  汝州的山上第一人朱某人。最新道号“绿萍”。昔年板上钉钉的天下第十一如今被一个横空出世的姜休抢占了位置。

  兖州一位名叫聂碧霞的散修剑仙三千年云水生涯四处漂泊不定失踪已久但是传闻她那盏搁放在地肺山华阳宫内的本命灯千年以来始终不曾熄灭关于聂碧霞的下落始终是众说纷纭有说她其实早已去往天外炼剑也有说她可能在天外天用化外天魔砥砺剑道甚至还有说她去了西方佛国。

  翥州青词宫祖师爷当代宫主的师伯元唤仙道号南阳鱼精通符箓之道曾经创造出数种大符别号赤子词人但是最为著名的一个道号却是不知怎么就流传开来的“百凶”。传闻元唤仙身负两州文运极有希望凭此跻身十四境。

  宝鳞散修她更是一位飞升境女子剑修。她最负盛名的一件事就是跟真无敌的那段“恩怨情仇”当然与男女情爱无关。

  两京山的女子开山祖师朝歌道号“复戡”。

  岁除宫守岁人白落。

  据说白玉京陆掌教对此人的评价极高是看似被高估其实还是被低估。

  可惜白落几乎从来没有与人切磋问道的事迹。

  一位山阴羽客王姓道号“太夷”喜欢养鹅。

  青冥天下除了十四州其实还有“小四州”一说其实是位于大湖之中的四座岛屿其中最大的一座岛屿版图不输雍州。

  王姓就是这座巨湖名义上的两位湖主之一。

  另外一位湖主女修雷雨妖族出身真身为虺。

  女冠杨倾道号“蜃楼”出身幽州弘农杨氏她也是守山阁那座海山仙馆的主人。

  此外还有一对孪生姐妹但是她们不同姓分别随父母姓一位名叫徐棉姿容极美一位名为许婴咛却是相貌狰狞可怖分别是梳妆女官和卷帘红酥手这旁门两脉的祖师各自是一座青泥洞天和天壤福地的主人因为双方道脉不被视为正统的关系她们几乎不与外界往来此次她们双双登榜候补实属惊骇天下心神。

  密州衡阳王朝的开国皇帝罗移道号“火官”。

  沛州右山国“遮荫侯”武玺。

  白骨真人。

  兖州弘福寺僧人法号“唯识”俗名陈同幸。

  姜休。黄界首魏夫人姜照磨。豪素。

  白藕朱某人宝鳞白落朝歌聂碧霞雷雨白骨真人元唤仙王姓杨倾武玺罗移陈同幸徐棉许婴咛。

  候补总计二十一人其中女修有九位。

  龙新浦苦笑道:“这两份榜单其实就是一篇檄文。”

  王孙点点头“小孙也是这么说的。”

  玄都观岁除宫地肺山华阳宫有孙怀中王孙。吴霜降白落。高孤。

  有两位僧人姜休陈同幸。而僧人与寺庙在青冥天下的处境可想而知。

  此外吕碧霞宝鳞弘农杨氏的杨倾青泥洞天的徐棉天壤福地的许婴咛因为各自的人生际遇、家族出身和道脉待遇都是与白玉京不对付的。

  以往的评选有那事先与仙杖派打招呼主动要求不上榜不登评的世外高人免得被盛名所累惹来不必要的人情往来或是无缘无故的道法切磋当然还会有那沽名钓誉的山巅修士或是出于某种自身利益的考虑必须削尖脑袋去争夺一席之地的后者多是王朝皇帝或是一些在顶尖宗门里边垫底的道观、宗门祖师爷。一个是为了招徕各州英才、豪杰一个是为了能够吸纳更多的山外仙材修道胚子。

  但是这一次又不是仙杖派的手笔还怎么打招呼?

  许多可能根本不愿意登榜的都登榜了众多想要登评的提着猪头也找不到庙。

  之前在那剑气长城的城头之上陆沉与小陌一见如故聊到了青冥天下陆掌教当时随口提了十几个高人的名字最终被提到的奇人异士大多登评。由此可见陆掌教经常站在白玉京最高处的栏杆上边不是晒太阳就是赏月色的一座天下的风土人情确实没白看。

  姜休领衔的二十一人。

  这些人全部都只在候补行列。

  偏偏将玄都观王孙放在了前边的十人榜单。

  又偏偏天下第十是并列两人。

  将王孙放在第十一不行吗?

  当然可以。

  甚至在龙新浦眼中只要王孙一天不曾跻身十四境她就至多是候补之一完全没办法去跟姜休争那个第十一。

  别人不清楚姜休的底细和剑术龙新浦却是心知肚明。

  这等于是故意将玄都观放在火上烤了。

  一宗之内拥有两位天下前十。

  除了白玉京在青冥天下历史上是从无有过的壮举。

  关键玄都观又是出了名的与白玉京不对付玄都观与地肺山华阳宫还不太一样后者最少有过那么一档子仇怨还能与白玉京维持面子上的过得去但是因为孙道长的缘故是天下公认胆敢公开去与白玉京掰手腕的头把交椅然后才是岁除宫和吴霜降。

  如果是那仙杖派的手笔龙新浦绝对不会让王孙登榜甚至连候补都没用毕竟兵解山与仙杖派是同在永州境内的老邻居了而龙新浦又是兵解山辈分最高的修士跟仙杖派的几个老祖师都极为熟稔是有私谊的。

  玄都观之所以会与白玉京结下死仇准确说来是与掌教余斗有那“不共戴天之仇”。

  就在于玄都观的一对师徒黄柑宋茅庐。

  这对师徒一位道号“青李”一位被尊称为“宋师”。

  可前者在世时连候补都没有进入宋茅庐倒是登评候补过一次之所以这位永州“诸国之师”的宋师名次不高未能跻身天下十人据说是仙杖派那边故意为之免得树大招风。

  可即便如此最终还是有了那场惨绝人寰的永州“平仓”一役从此青冥天下就多出了流散四方的米贼一脉。

  而那黄柑作为她和老观主的师弟更是死在余斗手上而且黄柑还是死在玄都观内!

  所以在去往雍州之前龙新浦打算绕路回家乡先走一趟仙杖派。

  就是评选出一份更加“服众”的天下十人。

  简单说来除了要有说服力还需要有更大的噱头能够吸引更多的眼光和话题覆盖掉先前榜单带来的影响力。

  以王孙的脾气哪怕是“天下第十”的身份名不副实她也绝对不会拱手让人。

  哪怕明知道“这篇檄文”的杀机重重王孙也只会坦然受之无非是慨然出剑。

  要说通过让玄都观的邸报说些支支吾吾的含糊言辞顾左右而言他像个受气的小媳妇东扯葫芦西扯瓢简直就是个天大的笑话。既心虚又徒劳。很容易越解释越疑窦丛生只会适得其反。而且这也绝对不符合玄都观道士的一贯作风。

  王孙说道:“没事等我跻身了十四境看笑话的人就笑不出来了。”

  龙新浦惨然道:“我倒是希望你不要跻身十四境。”

  王孙难得沉默需要在那儿酝酿措辞“换个人喜欢。”

  龙新浦饮尽壶中酒洒然笑道:“难比让王孙喜欢我更难。”

  王孙默不作声。

  龙新浦抬起头轻声呢喃道:“又要下雪了。”

  这场大雪会很大。

  如果撇开他的私心不谈那幅已经缓缓铺展出一角的山河画卷一定会很壮观。

  龙新浦起身告辞缓缓走出桃林不御风不缩地山河就只是一步一步离开桃林慢慢离开背后那个女子的视野。

  孙道长来到师姐身边看着那个黯然离去的龙新浦这种事情外人也没法说什么。

  王孙突然说道:“要是宋茅庐生在浩然天下会不会更好些。”

  孙道长点点头“肯定。”

  犹豫片刻孙道长微微苦涩道:“要是这孩子一早就去了白玉京说不定如今就是名副其实的宋掌教了。”

  王孙说道:“道理不能这么讲就是了。我相信宋茅庐可能会怨恨玄都观你我。但是他不会后悔在玄都观修行这件事。”

  孙道长嗯了一声“显而易见毋庸置疑。”

  王孙说道:“既然明知他不后悔此事我们这些当长辈的就得更加愧疚。”

  孙道长说道:“总不能每天自己甩自己耳光吧。”

  王孙说道:“你可以把脸伸过来我有两只手腾出一只手有何难。”

  孙道长哑然失笑。师姐还是这么有想法。

  小师弟黄柑的关门弟子师侄宋茅庐。

  墙里开花墙外香在那与蕲州并不接壤的永州自立门户道脉之兴盛声势之大浩大当得起“空前绝后”四字。

  只因为那场风波跌宕的永州平仓一役玄都观这边不知为何选择了袖手旁观据说是孙怀中亲自下了一道旨令法旨一人不得离开道观赶赴永州驰援宋茅庐。故而宋茅庐的那拨嫡传弟子死的死逃的逃最后只剩下寥寥数人颠沛流离形若丧家犬分散永州、蕲州之外数州之地。算是艰难站稳脚跟为师祖黄柑与师尊宋茅庐这一脉传下了几条香火凋零的道统法脉。

  而这几条难成气候的道脉修士对玄都观的恨意半点不少于白玉京。

  道官年纪越大尤其是经历过那场战事的老人对玄都观越难释怀。

  偌大一个永州一州诸国无一例外共尊国师。

  当年宋茅庐虽无立教称祖之名却已有一教教主之实。

  这是一桩堪称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壮举。

  类似林江仙被人尊称为“林师”宋茅庐当年也被山上敬称一声“宋师”而不称呼其道号。

  宋茅庐与白玉京那位绰号“小掌教”的张海峰曾被誉为天下双璧。

  在外界看来永州这一脉道士虽败犹荣。作为掌教的宋茅庐虽死犹荣。

  宋茅庐宁肯身死道消也不愿苟延残喘被拘押在白玉京的那处镇岳宫烟霞洞。

  据说宋茅庐曾言贫道真要去白玉京既不做客人也不当阶下囚只能是与你们问剑。

  孙怀中之所以会主动去往青神王朝找到那个出身米贼一脉的王原箓老观主当时还玩笑说是王原箓的老祖宗其实在某种意义上还真就全是玩笑。

  只是如今的米贼一脉其实与当年的永州道士已经大不相同浑水摸鱼居多私箓驳杂。再加上此事是白玉京的禁忌不被道观和官家史书记录在册岁月一久以至于如今的米贼一脉年轻道士根本就不知道自家法脉明明修行的是道门正宗正法为何就是“米贼”了?

  历史是个健忘的老人那么史书就是个瘦子。

  所以相传玄都观里边有条不成文的祖师堂规矩只是代代口传不会记录在册告诫观内学道之士与那几条道脉的旧同门哪天在路上遇到了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不管打得过还是打不过反正都别动手。也算是独一份的怪事了。

  玄都观孙怀中敢骂白玉京敢骂天下人。

  唯有这几条道脉的十数个宫观、道院哪怕是个刚入门的道童都敢、也都会骂孙怀中。

  而兵解山作为昔年与宋茅庐公开结盟的唯一顶尖大宗虽说好像是事先得到了宋茅庐的提醒临时单方面撕毁盟约故而兵解山并未元气大伤但是兵解山除了龙新浦之外对孙道长和玄都观的观感都

  你孙观主修道数千载剑术通神除了不痛不痒骂几句白玉京又做了什么?你又敢做什么?

  孙道长说道:“师姐那件事还是算了吧。”

  见师姐不说话孙道长继续说道:“师弟是师弟我这边詹晴与狄元封两个再加上你那边的两位就都各是各人了。我相信小师弟也不愿意我们如此大费周章如果师姐没忘记的话当初我们几个同门曾经专门讨论过此事只有小师弟的想法最为特殊跟我们的见解距离最远。”

  王孙背靠一棵桃树双臂环胸微微抬头直愣愣盯着孙怀中。

  好像在说老娘辛辛苦苦忙活了足足千多年事到临头你跟我说算了?小孙你是欠揍还是找打啊来给句准话。

  这跟在茅厕拉完屎你不要厕纸擦屁股有啥两样?

  只是这么一想王孙就觉得挺对不住小师弟的。

  孙怀中硬着头皮说道:“师姐听我一句。”

  王孙还是默不作声。

  孙怀中叹了口气“师姐我们做的事情可能会让小师弟更加不甘心不值当不痛快。”

  王孙收回视线轻轻嗯了一声。

  这下子轮到孙怀中 吃不准了小心翼翼问道:“师姐真能放得下?”

  “也没啥。”

  王孙喃喃道:“就是突然发现好像都快要记不清黄柑的样子了我有点伤心。”

  就是这么一句话让老观主立即转过头去不敢再看师姐。

  王孙挥挥手“别打搅我修行一边凉快去。”

  老观主默默点头来到一座没有主人已多年的书斋。

  书房内悬挂有一副对联是小师弟的亲笔。

  琵琶黄柑青李孤鹤一冲上南天当行万古伦类中所当做之事。

  蓬莱瀛洲方壶仙真乘风下北山要作千秋天地间不可少的人。

  故人故事说书人都已经不再年轻更何况是那些书中人呢。

  老观主拿起墙角那边的扫帚和簸箕开始打扫一尘不染的书房。

  关上门后老观主去往白也那边的茅屋也不跟白也客气竟然给自己煮了一锅鸡蛋。

  老观主拿起一颗煮熟的白煮蛋白也摇摇头老观主就拿着鸡蛋往桌上轻轻一磕一口囫囵吞下含糊不清笑道:“当年就数小师弟读书最多佛家的经律论都看了很多可能他把整个青冥天下的佛家书籍都给看遍了当然这跟咱们这儿佛家典籍不多有关系。”

  老观主又拿起一颗水煮蛋笑了笑“破无明壳竭烦恼河解脱一切生老病死、忧悲苦恼。”

  白也只是坐在桌对面。

  老观主吃了三颗水煮蛋后拍了拍手“一己之私牵扯天下非我所愿。”

  老人神色淡然停顿片刻继续说道:“可如果势不可免那就只能这样了。”

  白也说道:“既然已经想了那么多还想那么多做什么。”

  老道长会心一笑点头道:“有道理。”

  当行万古伦类中所当做之事要作千秋天地间不可少的人。

  如果当做之事与不少的人必须二中取一做个选择那就取前舍后。

  市井儿童都玩过老鹰捉小鸡的游戏尾巴上的孩子就像是一座门派里师父的关门弟子师兄师姐们的小师弟。

  黄柑宋茅庐。这对师徒。一个是上任观主的关门弟子一个是后者的关门弟子。

  偌大一座玄都观都未能保护好两人。

  就算有苦衷却也不算什么理由。

  这么多年来玄都观在孙道长手上其实相较于师尊清源道长底蕴深厚极多。

  种了一棵可以让后人乘凉的参天大树或是凿出一口水井建造了一座供人歇脚的行亭。

  不管是什么总得做点什么留下点什么。

  老观主笑道:“喝点酒?”

  白也说道:“我只喝一杯孙道长可以随意。”

  老观主说道:“一杯足够了。”

  老人取出一只酒壶和两只酒杯都是老旧之物就连酒水都是一直不舍得喝珍藏多年了。

  白也扶了扶虎头帽喝着酒结果一下子就满脸通红。

  老观主笑得不行这还是那位人间最得意的白也吗?

  老观主很快就喝完了一杯酒转头望向屋外。

  少年远游仿佛背过烈日总是满肩月光。

  好像少年们的每个今天一双眼睛总是望向前方憧憬着明天希冀着后天。

  好像所有的过往都可以全部统称为昨天。

  梦回少年丛中吾亦是少年。

  桌对面的白也。

  可能这位昔年浩然天下的人间最得意自己都不知道无法预料自己的某些诗篇就像是为自己而写。

  比如对于家乡天下而言曾经将道场建造在孤悬海外一处岛屿上的最得意是那海客乘天风譬如云中鸟一去渺然无踪迹。

  又比如对于异乡青冥天下来说会是剑花秋莲光出匣。

  老人眯眼而笑神色从容。

  饮尽一杯酒问剑白玉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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