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五章 任性的冯楠
傅家母女不欢而散同时，冯家娘俩也各用心机。
冯爸冯妈一生育有三子二女，长子冯斌一年前娶了同厂女工赵慧娴，长女冯楠七年前经人介绍嫁给了电线厂司机徐建。这个年代司机算是个好工作了，可偏偏徐家老太太偏疼小儿媳，对冯楠这个长子媳妇是横挑眉毛竖挑眼。
冯楠虽然是个女孩子，但因是冯家第三代头一个孩子，因此深受家人疼爱，尤其是冯奶奶，从小将冯楠一手带大，对这个孙女是偏爱，几个孙子都要靠后。也正是因此，冯楠婆家受到冷待后便十分不平，几乎每天都要回趟娘家诉诉苦或是躲会儿懒。
而今天，冯楠开门进屋时候，面上便有些不好。
此时冯妈妈正盘着腿坐床上织着毛衣，见女儿进来，笑着问道，“吃饭了么？厨房里有剩菜，我们这刚撤了桌子，应该还温着。”
“不吃！”听了母亲话，冯楠脸色微变，“我又不是讨饭，净捡着剩饭剩菜吃。”
“这又是怎么了？”冯妈妈见女儿没有好声气，心知定是又婆家受了气，“你婆婆又给你脸色看了？”
冯楠抿抿嘴，眼中满是委屈，“都是儿媳妇，凭什么活儿都是我干，她却见天儿坐那享清福。”
“……谁让咱家没本事呢，连累你跟着受委屈。”冯妈妈拍拍女儿手，“你妯娌可是娘家势大，你家老太太溜须着点也是难免。”
“呸，什么势大，一个副厂长罢了，过几年就退休了，没了她爹帮衬，我看她还能得意到什么时候。”冯楠撇撇嘴，不知想到了什么，眼中划过一丝得意和嘲讽，“他们老张家生了六个姑娘，张英上头五个姐姐也没一个生出小子，我看她这一胎也好不了。”
“要说生男生女，还真有这么个遗传讲究。”见女儿脸色好了一些，冯妈妈连忙哄道，“她再本事，生不出儿子来也要低你一头，你家老太太早晚能绕过这个弯儿。”
“妈你说得对，我可是给他们老徐家生下了嫡亲孙子，我们书峦多乖啊，他奶奶天天带着一点都不用操心。”提起儿子，冯楠眼中满是骄傲。
“书峦可是个好孩子，你可得好好培养。”冯妈妈附和道。
“这我还能不知道？说到这个，妈，我今儿来可是有事儿。”
“你说。”冯妈妈将织了一半毛衣放到一边，冲了一杯糖水递给女儿。
“是这么回事儿，咱们家书峦不是明年上小学么，我们家附近那两个小学全市都是排末等，书峦若真是那种学校读书，好好孩子都给耽误了。”
“那你想如何？”冯妈妈心里一跳，她是了解这个大女儿了，只要她一用这种口气说话，准是又看上娘家什么东西了。
“妈，您可就书峦这一个亲外孙，这事儿您得帮我们娘俩。”冯楠讨好勾住冯妈妈手臂摇来摇去，“妈，您这房子対街就是市一小，多好学校啊，只要书峦户口能迁到这里来，明年上个好学校绝对没问题，您不会不帮忙对吧？”
冯妈妈咽了咽口水，为难说道，“这事儿我可做不得主，得问你爸。”
“妈您这谦虚了不是？我爸还不是什么都听您。只要您同意了，我爸再没二话。”冯楠奉承道。虽然父亲看似威严，但却极少违逆母亲意思，因此这事儿，还得从母亲这里下手。
可惜是祖母去外地姑姑家串门了，不然也能帮她说些好话。要说冯家，疼自己，还是祖母冯老太太，有这位老祖宗，她求父母办事情一向是事半功倍。
“小楠，现不比以前，你大弟弟都娶了媳妇要生孩子了，我无论如何也得给她几分面子。”大儿媳一向不喜欢冯楠，一定不会轻易同意冯楠把户口迁回娘家，如今她正怀着冯家孙子，她这个当婆婆也不好给她添堵。
“妈，您这婆婆当得可真窝囊，还不知道男女呢您就这么护着，当谁没怀过孕怎么？”见母亲拒绝帮助，冯楠立刻撂下脸，“妈，我是您亲闺女不？书峦是您亲外孙不？您怎么净向着外人说话呀？”
“慧娴是你弟媳妇。”冯妈妈责怪看了女儿一眼，见她仍旧气呼呼样子，无奈摇了摇头，不再搭理她，拿起毛衣继续织了起来。
冯楠看着母亲手中小巧毛衣，嫉妒撇了撇嘴，“可见是有了亲孙子就不要外孙子了，可怜我们家书峦还没有入冬毛衣穿呢。”
冯妈妈气乐了，“我往年给书峦织还少啊？今年书峦没怎么长个子，去年我看还能继续穿。”
“那棉衣棉裤呢？去年可都破了。”冯楠争辩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婆婆那双手，和我一样是个笨，哪会做这个。”
8年代末，青城市经济还起步阶段，除了一些富裕家庭，一般人家冬天穿都是自家编织毛线衣裤，而小孩子是由长辈手工制作棉衣棉裤过冬。冯妈妈手巧，家里几个孩子衣裳裤子多年来一直出自她手，可作为女儿冯楠却没学到母亲好手艺，对于针线活一窍不通，年年冬天都要跑来麻烦娘家妈妈。
“不会做就到外面买，我是你妈，不是你家老妈子。”冯妈妈淡淡看了女儿一眼，“你婆婆不会做，你嫁过去之前徐建也没少了棉衣穿。”
“都是徐建姑姑做，可是妈您想啊，当姑姑给嫂子和两个侄子织毛衣就罢了，总不能侄孙子也麻烦人家吧？”冯楠嘿嘿笑道，缠着冯妈妈拉长了声音撒娇道，“妈，我就喜欢您做衣裳，书峦也爱穿，您就多疼疼我们吧。”
冯妈妈似笑非笑看了女儿一眼，“做了棉衣就别提户口事情了。”
“妈，您这是什么意思？”冯楠坐直身子，不说道，“亏我还当您以前多疼我们家书峦呢，如今这么一点小事儿都不肯帮忙。”
“小楠……”
“行了您别说了，不就是怕冯斌和赵慧娴不乐意么，我找机会和他们说成了吧？我就不信我这个亲大姐求他这么点事儿他会不应。”说罢端起碗来将糖水喝了干净，问道，“那两人又跑哪儿逛去了？”
“出去遛弯儿了，你说话注意着点，慧娴可怀着孩子呢。”冯妈妈嘱咐道。
冯楠翻了个白眼，“知道了。”
要是祖母，哪里会让她受这份儿气呀。冯楠抿抿唇，她得赶紧给姑姑写信，让她把奶奶送回青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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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傅佩岚不知道傅家哀叫和怒吼，也没想到看似平静冯家照样暗藏争斗。
如今傅佩岚，正失魂落魄走出杨树巷，再一次确定，虽然年代相仿，可是今生和上一世，绝对不同一个世界。就像当初她那里找不到傅妈妈和冯霄，这里，也绝不会有疼她爱她那对父母和胞弟。
其实，就算真有，她又能如何？这样诡异事情，说出去只会让人恐惧。她享受了二十年父母关爱，怎么忍心让他们为自己病情担惊受怕二十年后又让他们继续烦心？
就这样离开也好，就算不愿意又能怎样？她已经回不去了……
“傅佩岚，你该清醒了……”傅佩岚低叹。
“小岚？”冯霄自行车听到了傅佩岚身侧，见她一脸悲痛和迷茫，心里一惊，“怎么了？又被傅大娘骂了？”
傅佩岚转过头，看着冯霄担心脸，努力挤出一抹笑容，“……我没事。”
“不想笑就不要笑了，看你这样我很难受。”冯霄不懂，像傅佩岚这样体贴又独立女孩子，为什么傅妈妈不喜欢，“……傅大娘，没打你吧？”
现已经晚上七点多了，如果不是又和家里闹翻了，小岚怎么会独自一人街上游荡？
傅佩岚摇摇头，见冯霄不信，便说道，“真没有，只是被骂了几句而已。”
冯霄抿抿唇，想要安慰傅佩岚几句，却实找不到合适话语。别人家母亲责骂女儿可以说是望女成凤，可是傅妈妈……
“……别和她吵了，你讲不过她。”好半天，冯霄才吐出这句话。傅妈妈身经百战，嘴皮子是利落锋利，加上一贯喜欢胡搅蛮缠，傅佩岚一个小姑娘怎么可能嘴皮子上占到她便宜？尤其那个女人还是她亲妈，许多话作为晚辈是没法子说出口。
傅佩岚笑笑，以前，她为了得到傅妈妈关注，为了让自己心理平衡，不停和傅妈妈对抗，可是现不会了，父母无私关爱和手足之间亲厚情谊她都已经得到过了，虽然遗憾自己两世都得不到傅妈妈疼爱，可是却不会像过去一样偏激了。
“我没事，就是心烦想出来走走，你怎么这里？”
“我爸今天夜班，我刚给他送饭去了。”
冯爸爸造纸厂工作，因为几年前胳膊受了伤，厂里便安排他换了岗，现厂门口看大门，上一天休一天，因为有夜班，平时都是冯霄给父亲送晚饭。
傅佩岚点点头，坐上了冯霄自行车后座，看着他说道，“我想到柳树河那里走走。”
冯霄低头看了看手腕上有些破旧腕表，迟疑道，“……你这么晚回家可以么？”
傅妈妈家教极严，傅家儿女未婚时八点之前绝对要回家报到，除非是夜班工作。
“柳树河就我家附近啊。”傅佩岚垂下眼帘不意说道，“我去走走就回，你若不想陪我，我就自己去。
说罢便从车子上跳了下来，扯了扯衣襟便要离开。
冯霄连忙拽住她，拍了拍自行车后座，轻叹道，“你这个性子啊……上来吧，我骑车带你。”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