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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世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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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5章 血色将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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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脚步稳健地行走在垂拱殿庑下打磨得光滑的路面清晰地倒映出赵普的影子表情不似王溥那般愁苦只是略显严肃有些凝沉。

  思绪飘飞脑海中活跃旳仍旧是适才殿中刘皇帝那番严厉强硬的表态。倒也不是为刘皇帝那不加掩饰的训斥而忧虑拜相侍君已久刘皇帝的训斥针对何人何事严重与否赵普多少是有些心得的。

  让赵普有所凝思的还在于刘皇帝对朝廷此番风波的最终态度与论调。原本赵普自认为对刘皇帝还是有所了解的但经过此番见驾赵普又觉得自己对皇帝还是了解不足圣意难测刘皇帝垂拱而治但其心思却是越发难以揣测捉摸了。

  就此番政潮而言涉及到了那么多的勋贵那么多臣工或主动或被动地卷入其中引起的震荡岂能小觑赵普平静的表面下实际上是十分慎重的根本不敢等闲视之。

  刘皇帝按捺已久虽有些诏令下达但赵普始终没有意识到他在此事上的态度竟然如此坚决。以刘皇帝的性格与手段这或许并不那么地出人意料但与赵普预期的终究有所偏差。

  赵普袖中揣着的奏章乃是一道份量不轻的条疏主旨在于限制朝中势力庞大的勋贵阶层具体的措施包括对贵族俸禄的削减、减少各项税收上的优待以及最为核心的针对那些虽未明列条文却又事实存在的特权进行削弱。

  这份条疏赵普已然筹谋许久。从为相初期一个朦胧的概念到地位稳固后仔细筹议再多如今已然酝酿出一套比较完善的条议甚至可以说这已然成为赵普执政方针中最重要的一点。有了这些年的摸索与试探赵普心中也基本确定这也是刘皇帝用他为相的目的之一。

  这不是件易事更是件得罪人的事但是在朝廷中总有些得罪人的差事需要人做。对此赵普看得很清楚刘皇帝给他充分的尊重与权力给他一个可以挥洒才干、实现个人价值的舞台他则尽全力回报之这很公平也符合赵普那务实的处世观。

  过去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出台即便有所动作只表露处一些意愿便被刘皇帝给打回来了。

  到如今又按捺了近一年的时间这一年中赵普的主要精力虽然放在国家的恢复治理以及各项财政改革上但对于勋贵约束限制的政策准备始终没有懈怠。

  此番滑州案发赵普初时虽然惊诧于那些人的胆大却也没有过于留意只当是一般的贪腐案件对待只是情节严重些罢了。

  然而随着案件调查的深入不断有勋贵、官吏牵涉进来他就开始上心了。直到从赵匡美开始在朝中掀起的这股投案热潮各族勋贵争先恐后自曝其短事态逐渐扩大影响日益深远从这日趋躁动不安的局势中赵普终于窥探到了一丝机会一个可以借势出台限制勋贵政策的机会。

  勋贵于大汉朝廷而言是一个集团是一个阶层群体众多势力庞大影响深重即便有些漏洞也难以下嘴。

  贸然动作或许能够取得一些成果打击一些人但难伤其根本且一旦触犯其利益定会招致整个阶层的敌视与反抗。

  因此深悉其中利害的赵普也没有贸然行动。然而此次近三成的勋贵因为张进一案陆续牵连出来这就是主动把破绽送到面前赵普岂能会没有想法紧紧地抓住这难得的机会。

  当然以赵普的理智自是不会妄图将这些勋贵全部拿下一并摒弃罢黜那不现实。并且勋贵及其子弟们所投案件大多也是有选择的也并非都像赵匡美那般实诚以国法判之也很难上升到抄家灭族的程度。

  除非刻意扩大化大搞针对株连。然而这样并非赵普本意也超出了他能力范围之内需要有皇权的强力支撑而刘皇帝会不会这么做从适才垂拱殿中刘皇帝态度就可知了皇帝可尤其强调了一番首重国法。

  勋贵官僚们跟风的行为赵匡义能够地做出清晰的判断赵普又如何看不出来。因此在赵普眼中这就出现了一次交易的机会朝廷或者说皇权与勋贵们之间的交易。

  勋贵们求的是法不责众、既往不咎、刷新过去那么朝廷便可籍此出台限令政策双方可以在此事上达成共识以解决此次风波挽回朝廷威严大汉的上层政治也可翻开新的篇章。

  赵普从头到尾所求者只是一个支点一个撬动勋贵阶层的支点此次风波就给了他一个极其有力的支点。

  以此次政潮为引连消带打处置一批人安抚一批人实现对整个勋贵阶层的限制能把影响控制在最小范围之内还能减少后患。

  固然有妥协的成分在其中但对于朝廷而言却是再稳妥不过的选择了。事实上赵普虽然明确拒绝了同王溥联名上奏的提议但是从其本心对于王溥的那些顾虑与建议是认同。

  只是道不同屁股所处的位置不同他也不能与其持相同的意见。赵普说到底仍旧是这个时代土生土长的士大夫即便见识能力出类拔萃他终究是个官僚而位居首相保守就是其本能。

  于赵普而言保持朝廷的稳定是有利无害的。只不过他这个宰相上头终究还有个皇帝对他最重要的也是皇帝的态度。

  尤其是刘皇帝这样强势的开国君主如果不能与其保持一致紧随脚步那么他这个宰相也做不长。赵普在这方面的认识是很透彻的。

  赵普针对此次风波的想法以他对刘皇帝二十多年为政的观察与思考来看刘皇帝绝对不会想不到这些也完全有接受建议的可能。

  然而经过此番见驾赵普忽然觉得自己错了甚至错得有些离谱。刘皇帝态度都那般明确了所涉人事一概惩处丝毫没有妥协的余地那他这份带有明显妥协性格以及丑陋的政治交易性质的谏建言谏章再呈上去就有些不合时宜了或者说不合圣意。

  一边走赵普一边思考着思考哪里出了问题一直到停在政事堂门前他紧蹙的眉头方才舒展开来。

  紧接着他露出了同王溥相类的苦涩。此前他的思谋只看到了妥协之后的好处只看到了政策执行的难易也一直站在自己的角度看待此事。

  然而换作刘皇帝他会如何想?揣测圣意赵普经常做然而代入刘皇帝的视角思考问题赵普很少这么干他心中始终存在着一种敬畏也怕迷失在其中。

  刘皇帝过去确实不乏妥协的时候然而那终究是过去而如今时代不一样了刘皇帝也不一样的。

  这样一个意志坚定、心如铁石的创业之君想让他妥协又是何等艰难。更何况即便在过去妥协也是分事的。

  像此番这般那些短视浅薄的勋贵跟风动作乃至挑动舆论营造大势说得诛心一点就是逼宫逼刘皇帝让步逼刘皇帝宽恕。

  如果在此等事宜上妥协了如果在此次妥协了那么下一次呢?是不是给勋贵们一种错觉一种维护自身阶层利益的办法一种对抗刘皇帝的手段只要联合起来他们就战无不胜他们的力量无比强大刘皇帝总会妥协的!

  更何况刘皇帝的多疑与猜忌了解的人都了解。想通了此点赵普脸上非但没有一丝释然反而更显得凝重抬眼望天从那冬阳与冬雪共同渲染的洁白天空中他仿佛看到了一层血色正在酝酿。

  此番倘若没有那么多人故作聪明地掺和进来以区区一个张进又能牵扯出多少人?又能真正造成多大的影响呢?

  然而没有那么多如果赵普可以想象此番会死不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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