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168章 贝尔梅尔
当啷！
柴刀与脖颈碰撞，火花四溅，发出金属交击般的爆鸣，旋即卷刃崩裂，倒飞出去。
“……”
诺夏被吓了一跳，摸了摸毫发无损的脖颈，忍不住向对面怒吼，“太危险了……喂！你搞什么呢，贝尔梅尔！”
出现在橘园门口的，赫然是一位容貌清秀的少女。
栗红色长发扎了个单马尾，干净利落，袖子高高捋起，露出白嫩如藕般的双臂，她挽着一箩筐橘子，额上满是汗珠，明显是刚劳作完。
此刻的她，正愣在原地，呆呆抬头望着怒视自己的诺夏。
哐当。
箩筐坠地，里面的橘子呼啦呼啦，四处滚落。
“……诺……诺……诺……”
她手足无措，结结巴巴，一时间竟是没办法把诺夏的名字说全。
不知怎么。
看见贝尔梅尔这副模样，诺夏刚才那险些被误伤的怒气，瞬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轻叹一声，弯腰捡起滚落到自己脚边的橘子，温声笑着道：
“是我，好久不见啊，贝尔梅尔……”
踏！踏！踏！
急促的脚步声骤然响起，诺夏抬起头，就看见栗红色马尾少女，已然将手里的农具全部丢到了一旁，向着自己迎面扑来。
那动静，简直如同猛兽出笼一般。
这么激动吗？
看着眼中仿佛泛着泪光的贝尔梅尔，诺夏心中愧疚。
他轻叹一声，站直身体，张开双臂，脸上绽放出笑容，准备迎接来自青梅竹马的拥抱。
然而。
很快，他就觉得事情好像哪里不对劲。
明明贝尔梅尔都快冲到自己跟前了，却丝毫没有减速的意思。
“你还——”
少女咬紧牙关，右拳攥紧，自下而上，一记下勾拳，朝着诺夏的下巴，呼啸着砸去。
“有脸回来啊，混蛋！”
咚！
橘子林内，传出沉闷的巨响。
而后。
紧跟着响起的，是少女痛苦的悲鸣声。
“好疼！！！！！”
“……”
诺夏无语地站在原地，纹丝不动，看着正蜷缩在自己脚下，捂着右拳疼的眼泪都快掉下来的贝尔梅尔，眼角不由一抽。
这应该怪不到他？
自己一没动用铁块，二没用武装色霸气，总不能怪罪说是他的下巴先动的手……
但聪明的男人，这时候就应该果断把责任全部揽在自己身上才对。
“没事，贝尔梅尔？”
诺夏蹲下来，双手握住了贝尔梅尔的右拳，抚摸着上面的浮肿，柔声开口：
“对不起啊，我没准备好，没能让你出到气，要不你再来一拳？我保证飞出去好几米给你看。”
他低下头，轻轻朝红肿的地方吹了一口气。
“行了！”
啊咦，贝尔梅尔简直鸡皮疙瘩都快起来了，一把甩开他的手笔，嫌弃地推开了他，气呼呼道：
“也不是那么疼……少在这里恶心人，诶，不是，你这家伙，怎么出去一趟跟换了个人似的，什么时候也知道这么温柔地哄人了？”
“胡说八道，什么时候变了？”
诺夏哼了声，“你仔细想想，以前哪次把你惹哭惹恼了，最后不是我来主动哄你的？”
“放屁！你真当我不记得是？”
贝尔梅尔恶狠狠地瞪了眼他，“明明每次都是谁也不服谁，从树上打到树下，弄的橘子滚了一地，最后被郁金香阿姨一人给一拳才停下……”
她忽然停住没说下去了。
彼时彼刻，恰如此时此刻啊，诺夏望着周围散落一地的橘子，又抬头看了看从橘树枝叶空隙处漏下来的阳光。
不由转过头，与贝尔梅尔对视一眼，两人抿了抿嘴，同时默契一笑。
将近两年时光的分别，所带来的那一丝淡淡的疏离陌生感，在这一刻，于阳光下骤然如同泡沫般，破灭无踪影了。
“什么时候回来的？”
贝尔梅尔拍拍身上的泥土，利落地站起身，瞅了眼诺夏，“也不跟我说一声？”
“昨天大晚上才回来的，听老妈说你今天轮休，会来橘子园帮忙打理，所以今天天一亮就急匆匆赶过来了。”
诺夏朝着自己堆放在橘子树下的礼物努了努嘴，“喏，还专门给你从马林梵多带了好多礼物回来呢。”
贝尔梅尔走过去仔细翻了翻，发现都是自己喜爱的东西，很明显，全都是诺夏用心挑选过的。
她心中欢喜的不得了，面上却依旧是那副冷冰冰的模样，哼了声道，“这还差不多，说，为什么之前一直不给我回信？我可是整整寄了四封过去的！”
“前一封我回了啊，跟老爹老妈的那封一起寄来的嘛，你们应该都收到回信了才对。”
诺夏无辜地眨眨眼，“后面的三封，我是真的没收到，不然肯定也回了，另外你打电话那会儿，我人在外面执行任务呢，回到本部也没人跟我说，毕竟一个人孤零零在本部闯荡，也没啥靠山没啥人关心的，还是昨晚听老妈提起，才知道有这么一出……”
这波啊，这波叫做由虚转实，将话题顺利正常地过渡到两方都清楚的事情上，来增加前面随口编造出的理由的可信度。
贝尔梅尔的注意力，果然全被后面吸引了过去。
她面色缓和下来，不再追问回信的事情，与诺夏对视片刻后，忽然伸手，熟练地扒开了后者的衬衫衣领。
“伤口又变多了啊……”
抚摸着遍布伤疤的胸膛，她轻叹了口气，“诺夏……前段时间，我在报纸上看见你的消息了，你现在变得这么强了，在本部那边，应该吃了很多苦？”
“也还好啦，哈哈，你也知道的，我从小就被老爹操练惯了，什么苦头没吃过？”
诺夏挠挠头，“倒是你突然这样，我有点不习惯，感觉背后汗毛都快倒竖起来了……”
贝尔梅尔气的在他胸膛上拧了一把，后者松了口气，配合地发出一声惨叫。
嗯，这才对味儿了嘛。
“你也变高了很多。”
贝尔梅尔又踮起脚尖，将手平放在头顶与后者比了比，“以前只比你矮半个多头的，现在我都只能到你胸口了。”
“讲讲这两年来你的事？”她抬头看着诺夏，笑着道。
“你要听的话，我能讲上一整天。”
诺夏耸耸肩，“那样太耽误事了，要不我帮你一起收拾果园，边走边聊？”
“什么叫你帮我？”贝尔梅尔白了他一眼，“这可是你家的果园好伐？”
“有区别吗？”
诺夏无辜地看着她，“再说了，这么多年下来，你吃的橘子，起码也是我的十几倍？”
少女对橘子的喜爱超乎寻常，诺夏记得小时候，贝尔梅尔就好几次因为食用橘子过量，导致牙齿酸疼，被自己慌里慌张送去牙科诊所来着。
哼。
贝尔梅尔懒得搭理，挨个捡起地上散落的橘子，将一大摞农具丢到诺夏的怀里，不顾后者的哀鸣，率先迈步向橘子园深处走去。
两人一前一后，晨曦被林荫筛成无数细密光斑，洒落在他们身上。
时而响起的嬉笑谈论声，伴着淡淡的沁凉橘香，向着四周逸散开来。
这一幕，如同阳光下的橘皮一般，温暖，明亮。
又像是泛黄的老照片，很多年前就有过一样。
————
东海，欧伊科特王国。
港口下着淅沥沥的小雨，一个身穿褐色风衣，像是商人打扮的中年男子，正撑着黑伞站在码头，焦急地来回踱着步子。
“来了，老爷！”
下人突然一声提醒，“有客轮过来了，那应该就是夫人搭乘的船只？”
嗯？
中年男子霍然回首，看清楚客轮上飘扬的旗帜后，顿时目光一亮，压抑不住兴奋与喜悦，“比尔斯商队的旗帜……绝对没错，就是这艘！”
待到客船入港，他带着几名下人，欣然迎了上去，果不其然在下船的旅客中，看到了一个留着蓝色齐肩短发的窈窕身影，正怀抱襁褓，笑着朝自己招手示意……
正是与他分别半年多，一直留在家乡养胎的新婚妻子。
“玛丽莲！”
中年商人喜极而泣，与妻子热情拥吻后，两人分开，他接过襁褓，低头一看，里面的小女婴已经有四个多月大，同样留着蓝色短发，样貌可爱，睡得正香。
这还是他第一次亲眼见到自己的女儿，感受到父女之间隐隐存在着的那份血脉联系，中年商人感觉自己此刻几乎心都快要融化了。
“取名字了吗，玛丽莲？”也不知道是不是大雨里呆的久了，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没呢，想要等和你见面后，一起决定。”蓝发太太温婉笑着，“不过倒是有个不错的备选方案哦，我打算叫她诺琪高，你觉得怎么样？”
“诺琪高，诺琪高……”
中年商人重复了两遍，“好名字！就这个了……”他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伸手逗弄了下熟睡的女婴脸庞，“宝贝，以后你的名字就叫诺琪高了，等长大……”
“老爷！”
他话还未说完，耳畔忽然传来下人仓惶的叫声。
怎么了？
中年商人不解地扭过头，顺着自家伙计指的方向望去，顿时浑身一震，面色苍白。
只见蒙蒙雨雾之中，一艘巨大的舰船，正如匍匐的巨兽一般，缓缓驶向港口。
桅杆之上。
画有骷髅头的黑色海贼旗，正迎风飘扬……
————
与此同时，另一头。
午后的阳光，肆意在柴狸岛上游弋，忙碌了一整个上午的诺夏二人，此刻正走在街道上，一边闲聊谈笑，一边寻找着合适的餐馆。
“不回家吃饭么？”贝尔梅尔问，“你回来了，郁金香她肯定又做了好多土豆炖牛肉？我都好久没吃过了，还挺想去吃一顿哩。”
“还有十几斤没吃完呢，等晚上带你过去，保证能把你吃撑。”
诺夏懒洋洋打了个哈欠，“不过中午老爹得上班回不了家，落下他一个人不太好，我们就在外面简单吃个饭凑合下。”
“嗯，这样也好。”
贝尔梅尔深以为然地点点头，“可不能忘了罗曼诺夫先生。”
她并非柴狸岛人，而是出生在距离这边不到五十公里的可可西亚村，幼年遇上海难失孤，一个人在海面颠沛流离，是诺夏的父亲执行任务时凑巧救下了她。
从此便被带到了柴狸岛生活，与同龄的诺夏陪伴着长大。
因此，对于贝尔梅尔而言，郁金香和老罗曼诺夫上尉，其实便如同半个父母一样，是她这个世界唯二的亲人长辈了。
两人走走逛逛了一会儿，诺夏像是突然注意到了什么，停下脚步，奇怪地看了一眼街口方向，“JATT无限烤肉自助……奇怪，我印象里可没这家啊，什么时候开的？”
“年初才开的好像，你那时候早就去本部了。”
贝尔梅尔也扭头看了眼，“要不中午就去那家吃？他家生意一直挺火爆的，好像味道口碑都很不错，价格也不算高，一个人才一千五百贝利。”
一千五贝利？
诺夏这下是真的惊到了，这个数字是什么概念，自家老爹昨晚去买的那二十斤牛肉，价格加起来都得一万多贝利呢！
这可是海贼世界啊，大胃王随处可见，敢开自助烧烤店也就算了，竟然定价还这么低……
这老板是真的不怕有人给他好好上一课？
“没倒闭真是奇迹。”
他啧啧称奇，拉起贝尔梅尔的手直奔大门，“走，那就这家了，我倒要看看，这家老板到底是什么来路，竟然有钱在这里做慈善！”
“欢……”
门口的两名女服务生，习惯性地挤出笑脸迎上来。
结果正面看到诺夏的脸庞后，瞬间就像是脚下生了根一样，呆愣在原地动都不动了，连迎客进门的职责都忘在了脑后。
诺夏心虚地看了一眼贝尔梅尔，后者没好气地瞪过来，推搡着他进了门。
两人在二楼靠窗的位置坐下，一位男***生送上菜单，诺夏简单问了几句，就大概搞清楚了规则。
这家自助烤肉并非自取，而是交了人头费后，就可以按照菜单无限制点菜，后厨会源源不断地把烤肉送过来，只要用餐时间控制在一个小时内就行。
“这个，这个，还有这个，各自来三斤的，嗯，暂时先就这些了……”
他挑拣了一会儿，将菜单递给了对面的贝尔梅尔。
少女顿时就像是被触发了小时候两人互相争斗的肌肉记忆一般，不甘示弱，也按着诺夏的选择，每样各来了四斤。
等服务员离开，她又有些后悔，一阵犯难发愁，“加起来好像都有三十多斤了诶……诺夏，吃不完怎么办，这里可不允许打包带回家，要是剩的太多，还得罚钱的哩。”
“放心好了。”诺夏失笑，“点再多也没事儿，有我在呢。”
他当然不算是什么大胃王，在路飞面前只有高山仰止的份儿，但身体体质毕竟摆在这里，真放开肚皮敞开吃的话，几十斤肉还是不成什么问题的。
“真的？我可不记得你有那么能吃啊？”
贝尔梅尔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开始掰着指头算起来，“我看墙上可写了公告呢，剩下的食物每超过一百克，就要加收五百贝利，要是一不小心剩了个十斤的话……我的天！那可就是五万贝利，我这一年多攒的钱都不够付呢！”
“怎么不够？”
诺夏看她认真起来的样子，有些好笑，“都入伍这么久了，支部的海兵虽然工资不高，但一个月也有六七万贝利，你说你攒了一年，怎么会连五万都拿不出？”
“因为我每个月都只给自己留三千贝利。”贝尔梅尔道，“其余的，我全都在银行里存了三年定期了……”
“三年定期？”诺夏皱起眉，“没事存这么久干嘛？你不会是被银行来推销的业务员给诓骗了？”
“我怎么可能会被人骗到？”
贝尔梅尔哼了声，“当然是有事才存钱的，而且这件事还很重要，也和现在正坐在这里的某个人相关……”
嗯？
诺夏心里顿时咯噔一下，闪过一丝不妙的预感。
不对劲……不对劲！
自己好像引火烧身，主动送上门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