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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心巡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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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六章 降心猿,定意马,能悟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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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军无声!

  天地皆静。

  仿佛只有两个年轻人的声音在回响……回响。。。

  重玄遵说“舍我其谁?”

  姜望说“或可当之!”

  将台下的重玄遵和姜望并没有注视彼此。

  可那茫茫无际的军队海洋一时间起伏不定。自觉的不自觉的人人争相睹之。

  齐国年轻一辈的第一天骄到底是谁?

  在姜望和重玄遵身上一直存在争论。

  黄河之会后当然应该以姜望为第一。

  可迷界一行后分明重玄遵更见无敌。

  他们都继续着各自的故事他们都在不断地创造传奇。

  而今日!

  或许能见个分晓了。

  “我大齐最优秀的天之骄子最悍不畏死。”

  将台上曹皆道:“此乃我大齐之福能掌此军驭此将亦是我曹皆的运气!”

  此刻他早已将原定的先锋将军抛之脑后。

  放眼整个齐国哪有比眼前这两个更有能力做先锋的人选?

  比他们年长的要掌大军比他们年轻的皆不如他们。

  如重玄遵所说的那样舍他们其谁?

  他曹皆不是一个优柔寡断的人更不是一个担不起责任的人。

  既然重玄遵和姜望主动请战不管他们是什么家世不管天子如何厚爱他曹皆没有不敢用的道理!

  因而便在这将台上他洪声道:“如重玄遵所言锐不可当勇冠三军者当为先锋。你二人既然同争此职便在万军阵前杀过一场胜者为伐夏先锋将军!”

  重玄遵这才转过身来目光落在姜望身上朗声笑道:“愿为三军戏之以壮此行!”

  王夷吾面无表情但握着轮椅后把的手下意识的紧了紧。

  他当然对重玄遵有无比的信心。

  可他也深刻明白姜望的可怕。

  腾龙境一败内府境再败。

  那是一度击垮了他无敌之势的人!

  而姜望只道一声:“我所愿也!”

  “好!此战由本帅亲自主持我大齐天骄之勇当叫三军共见!”曹皆其声恢弘先为这一战下了保证保障双方没有性命之忧。

  而后令道:“三军听令撤步二十!”

  轰!轰!轰!

  偌大的校场上人潮如海。

  三万大军撤步的声音竟如一声!

  像是巨人顿步如似地动山摇。

  有雷霆行空是兵煞动天!

  三万大军整齐有序地后撤二十步顿叫天开地阔。点将台下万军阵前为这两人留出了足够的战斗空间。

  这是一场注定要被在场所有人铭记的战斗。

  东域诸国的领军代表全都震撼莫名慑服于此等威武军容。

  如征南将军陈泽青、三十万郡兵左路元帅田安平也分别让至两边。

  此一时整个临淄西郊点将台姜望和重玄遵两个就是绝对的主角!

  曹皆道:“你们若是已经准备好现在便可以开始。”

  重玄遵洒然一笑便已白衣前赴。

  姜望忽道:“同为外楼境界我以三楼对四楼恐伤重玄遵天骄之名……诸位稍待待我再立一楼!”

  重玄遵顿住脚步下巴微微扬起眼中露出饶有兴致的神色。

  而姜望只是一个仰头。

  仰头望天!

  一望风云动。

  天边顷刻应召亮起了一颗璀璨星辰自遥远星穹投射出来的光芒竟不比太阳逊色。

  更有星光如洪流奔涌、似天河倒灌一瞬间倾泻下来自九天而至人间铺成了一条广阔的星路!

  星光之路的彼端是那座耀眼的星楼星光之路的这处是这位人间的天骄。

  “咦?”

  朝议大夫陈符眼中露出讶色。

  如似田安平这般的人也一时抬眼显出来些许探究。

  得自萧恕的星路秘法在大齐帝国三军之前展现了它的璀璨风景。

  几乎是在这条星路铺就的同时遥远星穹又有两座星楼亮起。

  三颗星辰遥相呼应仿佛被某种力量串联到一起给人一种混同的感受。

  李凤尧今日一身戎装人如霜玉雕就愈见高挑愈见冷艳仰望星穹挑眉道:“北斗!”

  但见那天穹之上。

  属于姜望的第四座星光圣楼在古老星穹所对应的、摇光星辰所属的位置璨然亮起!

  有玉衡、开阳、天枢这三座星楼的定位有星路秘法的铺陈贯通古老和遥远。无需过多探索摇光星楼直接建立在摇光星辰概念的中心区域且一蹴而就顷刻立成!

  在姜望的星穹概念里这是一座大气堂皇的七层紫色楼宇。

  凛然有无限威严横压四方。

  摇光者又名破军。

  古书称之为“耗星”代表破坏、消耗乃是一颗十足十的陷阵之星。

  在万军之前立此星楼在强强对决之前亮此星辰最是恰当不过!

  有天下之劲旅有天下之名将有绝世天骄为对手有伐大国之战为背景——所谓天时地利人和也。

  是水到渠成也是战场上势如破竹。

  在玉衡星楼姜望立以信字。在开阳星楼姜望立以诚字。在天枢星楼姜望立以仁字。在摇光星楼姜望立的却是一个“武”字。

  勇猛是武果毅是武力胜是武。

  姜望毫无疑问是一个有“武功”的人。

  一路走来所历战斗不计其数胜人有力。

  而武有七德曰禁暴戢兵保大定功安民和众丰财者也。(ji)

  “戢”者藏也。

  所谓定功戢兵故止戈为武。

  武不是欺压他人。

  武的德行在于克定祸乱在于保境安民在于止戈。

  此楼一立藏星海中有了一种博大的襟怀星光漫天腾龙驾雾!

  藏星海又名四肢海对应的正是星穹四楼。

  此四楼并立修行者在茫茫宇宙便有了根基在古往今来、上下四方都有了确定的“位置”获得了“自我”!

  此所谓外楼四境圆满。

  修行者在此境把握了自身由是可以向天人之隔发起冲击。

  四座星楼一并亮起在天穹带来一种神话般的光照但是在人们的注视中一切并未结束。

  连接着姜望与玉衡星楼的是一条璀璨星路。

  其光如瀑仿佛贯通万古。

  而在玉衡星楼无匹的星光流动中又延伸出两条清晰可见的星路来!

  人间能见之星路!

  萧恕当初在星穹深处勾连星楼的星路并不足够显现痕迹。而姜望有玉衡星楼海量的星力支持有森海老龙无私的神力奉献这星路之稳固何止倍计?

  但见得以玉衡星楼为核心一条星路顷刻贯通了开阳星楼又从开阳星楼延伸到最新立成的摇光星楼。而另外一条星路却是在遥远星穹曲折游动穿天权、折天玑、过天璇、最后转天枢!

  天空只有四座星楼但是星路经行了七颗星辰!

  姜望结合了星路秘法和七星圣楼秘法最大化地利用了自己玉衡星楼的优势。

  如今四楼立成星路贯通。

  天边如似……

  亮着北斗!

  人们自觉或者不自觉地凝望过去。

  那立在万军阵前独对绝世天骄重玄遵的青衫男子一时间势如龙起给人以一种“磅礴”的感受!

  上照北斗下显万军。

  所谓不倾之峰所谓不竭之河所谓顶天立地所谓举世无双!

  古今何来此外楼?

  见到这一幕的人谁能不为之动容?

  便是对重玄遵再有信心的人见得此情此景此势此人在这一刻也难免有几分动摇。

  此何人哉?

  何能敌也!

  但对姜望来说这还远未结束。

  这只是一个开始。

  虽则四楼已成虽则贯通了星路秘法和七星圣楼秘法、完成了前无古人的七星四楼。

  但他还未触摸自己的道途。

  外楼之境有三个重要的层次。

  是为四楼圆满神通外楼道途外楼!

  四楼圆满自不必说内显藏星之海外照遥远星穹。星穹圣楼从一到四是小境的跃升更是修行者逐渐锚定自己“位置”的过程。

  而以战力论道途未见得就有神通强。

  但从境界来说道途才是此境根本是真正区别于绝顶外楼与普通外楼修士的一种存在。

  神通修士有可能探索到外楼层次最可怕的杀力但无法掌握道途的人不可能成就“洞彻真实”的境界。

  前辈先贤早早定下康庄大道以诸如威、诚、仁、杀之类的四字为后辈弟子铺开道途使千万人行一路大大提高了成就神临的可能。

  所谓“道理”凭之气壮凭之身高凭之昂首挺胸、勇往直前。

  可即便如此也一定是熟读经典能够明了先贤真义的人才可以捕捉到那贯以一生的道路。

  在佛是“慈悲为怀”。在儒是“义之所在”。

  今日之修士能成神临者万中无一也已经是先贤开拓后的结果。

  而姜望这样的人走的是最难的路追寻的是属于他自己的道途。

  当然也读过道经当然也背过史书儒家经典也读过一些兵家典籍也翻过几眼。成日里被苦觉缠磨净礼小师弟前小师弟后地叫着也很难对佛家经典完全没有印象。乃至于身在天下强国有爵有名……

  他当然是知道那些道路的。

  当然有模糊的概念知道怎么可以相对容易地去走。

  但他还是选择自己的路。

  验证自我砥砺此心。

  那条最自由……也最危险的路!

  是为……【真我】。

  对于道途的觉察姜望其实很早就拥有。

  他一直是一个知道自己要往哪里走的人。

  然而他也非常明白这条路是有多么的不可揣度。

  人性本善还是人性本恶?

  这是万古以来争论不休的哲思。

  姜望不认为自己有洞彻人生的智慧也绝不敢在先贤的议论上做盖棺之言。但是在他有限的人生经历里看来……

  人生而神魔一体善恶皆具。

  人有发乎本性的悲悯人也有生命本欲的索求。

  他绝不强求别人如何不会视自己的道路为唯一真理。

  但是他认为自己倘若要追求本性真我的力量就一定要为自己铸就囚魔之牢笼。

  人本能地向往阳光、干净、美好。

  可那些幽暗、放纵、堕落是不是也是本能?

  有生之灵生而兼具神魔两性。

  一念为善一念为恶。

  见人饥寒心生悲悯欲为披衣欲舍饭食当然是真我。

  怒发冲冠欲拔剑饥欲食寒欲衣欲显名欲登高……是不是真我?

  道法儒兵释墨……这些宗派先贤定下的道途四字是导人向善、教化世人的路。具有无上伟力无上德行。

  而姜望效仿百家修士自己给自己立下的四字。

  所谓信所谓诚所谓仁所谓武。

  有些是他的坚持有些是他的德行有些是他的道路有些是他的追求。

  但同时……都是他的束缚是他的囚笼是他的“矩”。

  信、诚、仁、武他以此四德自锢并非是自我标榜而恰恰是为了坚守本心。为的是不让道途偏斜为的是不让自己走入“歧途”!

  他很早就意识到自己道途的强大但同时也意识到它的危险、它的未知它的不可掌控。

  所以为什么他要一步一个脚印所以为什么他要克己自制?

  他难道不可以一念成魔?

  若是只为强大早在兀魇都山脉下的上古魔窟里他就可以这样做。

  面对雷贵妃旧案在一个接一个的冰冷事实前在极具压迫感的死亡气息里他告诉自己要克制。克制愤怒。

  面对北衙都尉之实权面对一步登高的机会时他告诉自己要克制。克制急躁。

  孤身离开不赎城的时候他告诉自己要克制。克制仇恨。

  他不是不可以更快地修行、更快地拥有力量、更快地得到收获但是他要走一条更长远的路。

  人生当然有很多的选择可是他总会想起。

  他总会想起——

  在枫林城飞马巷的那个家里他抱着姜安安坐在屋顶上仰望星空。

  “你记得我跟你说过星星么?爹在那里宋姨娘也去了那里。”

  “好远呐。”

  “是啊好远。”

  可是我的妹妹姜安安。

  可是那个抱着妹妹的少年郎。

  你要知道——

  星星死去了星光还在长夜里。

  于是一步一痕于是遥途至今。

  姜望在铸造自己的“囚魔之笼”而探索自己的“神临之路”。

  神临于他人是“我如神临”。

  于他自己在这样的意义之外更是在人性之中制约“魔性”之后显现“神性”……是此“神临”。

  在人们的视野里。

  在四大圣楼、七星之路的连照下。

  姜望又一次发生了变化。

  他的眼睛干干净净里间是毫无约束的战意汹涌。

  他的身姿挺拔直似只身将天地撑起。

  他变得更真实也更自我。

  他现在当然还是在外楼的境界可是他自信已经不输重玄遵。

  且夫四楼为囚笼。

  如此定心猿降意马能悟空。

  效法先贤追寻“随心所欲而不逾矩”的无上境界!

  ……

  ……

  ……

  ……

  (1“星星死去了星光还在长夜里。”——情何以甚·《关于我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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