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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心巡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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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九章?不悔此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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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水画里的远山中竟有人在。

  那人竟还说着话。

  这声音难以形容非要说的话它像是一道钟鸣。悠远有余音。

  很平静很清醒。

  听者应有自知应有自省。

  容颜极美的女尼道:“若为他故我无悔。”

  声音仍自画里的远山中飘出:“人真能无悔吗?他日你青灯黄卷见鸳鸯交颈见比目同游……人真能无怨吗?”

  女尼沉默了片刻道:“不悔此时。”

  “痴儿。”远山里的声音似乎更远了一些好像说话的人正在往更远处走。

  “你要救人我允你了。你要将他安置回宗我亦允你了。甚至帮你遮掩痕迹抹去天机帮你医伤熬药……你想要做什么我可以不过问。但你自己须知道你在做什么。”

  余音袅袅终至无闻。

  跪坐的女尼双手撑席深深低头。

  这幅水墨画里的山更远了云也更低恍惚一场雨就要落下。

  过了很长一段时间玉真才抬起头来望着头顶那些青烟结成的飞鸟脸上有了一些莫名的欢喜:“我似飞鸟。”

  她笑着说。

  这是足以动摇春天的笑容会叫花月都失色。

  可惜在这斗室无人得见。

  美得寂寞。

  花开有谢时笑容也无法恒久。

  也不知想到什么她不笑了。

  玉手轻移取来一方陶盖将三脚兽形香炉盖上于是飞鸟皆散去。

  轻叹道:“可惜只是青烟。”

  ……

  ……

  月上中天的时候玉真回到了房间。

  她今夜回来得有些晚。

  照例是试了药照例端到床边照例灌到姜望嘴里。

  药还是很难喝。

  不同的是姜望没有再皱眉头玉真也没有再笑。

  灌完药汤之后玉真坐回茶桌前为自己倒了一杯茶。

  此时的她面窗背床。

  可惜窗是关着的见不着月色。床上的人僵卧也未看她。

  茶略苦当然比不得药苦。

  慢慢啜了几口后她瞧着窗格细碎的纹理幽幽问道:“第一次见我的时候你在想什么?”

  姜望的声音在身后传来——

  “不记得了。”

  意料中的回答。

  玉真是不爱喝茶的虽然品过了八音妙茗仍觉得茶太涩。

  她将茶盏一推自储物匣中取出一只鹤嘴玉壶来轻轻晃了晃酒香顿时满屋。

  她就着壶嘴喝了两口。

  又问道:“喝酒么?”

  “不了。”姜望淡声道。

  玉真忽地起身玉指勾住壶耳大摇大摆地走回床边。

  脸上有些红晕美眸似笼醉意。

  虽着僧衣僧帽却是掩不住的人物风流。

  她瞧着姜望的眼睛很是蛮横地问:“若我定要你喝呢?”

  躺在床上的姜望面无表情:“那我也只能喝了。”

  “识时务!”玉真赞了一声道:“张嘴!”

  姜望于是张嘴。

  玉真勾着酒壶轻轻倒转碎玉般的酒液在空中划过一道完美弧线准确落进姜望的嘴里。

  “如何?”玉真止住酒液问道。

  姜望默默饮下。

  “比起喝酒我想我们都有更重要的事情。”他说。

  不知是不是这酒太烈玉真似是忽然怒了伸出另一只手用拇指和食指揪住姜望的左脸使劲捏了捏。

  瞧着怪形怪样的姜望她哈哈大笑起来。

  笑问道:“你现在是砧板上的鱼肉何以敢对我呲牙?”

  姜望的脸被揪着但却很平静地说道:“人或为鱼肉或为刀俎。风水轮流都是很平常的事。有些事情可以退让有些事情不能。”

  玉真眼神大胆地看着他手上还用劲扭了扭:“你给我装什么得道高僧呢?脸可以退让舌不能?”

  姜望淡声说道:“你尽可以做任何事就算杀了我我也无法反抗。但这样会让你得到乐趣吗?”

  玉真松开了他的脸颊恨恨地道:“不过是仗着我对你真心实意知道我不会害你。有此恃而无万恐任性肆为!”

  姜望垂眸道:“你骂得对。”

  玉真一手把着酒壶一手撑在姜望脸侧低下头来与他对视:“你现在也是个难缠的角色不是那个单纯幼稚的少年了。你为何不跟我虚与委蛇骗我说你也对我有意你愿与我朝朝暮暮……如此等你养好了伤天下还不是大可去得?却是不必再看我脸色!”

  姜望不语。

  “因为你心里有我你不能拿这话骗我!”

  “我没有。”

  “哈你没有?”玉真低头看着他美眸里有灼人的温度酒气混在吐息里一齐冲撞着他:“你知道我现在要做什么?”

  姜望只道:“我希望你尊重我。”

  “想什么呢?”玉真轻轻啐了一声:“呸臭流氓。”

  这一声“呸”又轻又细又软糯倒像是猫尾巴在挠着你。

  姜望:……

  玉真轻轻一撑便直起身来毫不留恋地转身施施然往回走。

  “你走吧!”她说。

  姜望愣了一下旋即才反应过来。血液奔流肌肉鲜活他身体的力量已经恢复五府海也已经重新恢复了运转。虽远未及巅峰但少说也有个五成的状态至少“离开”……已是毫无问题了。

  刚才的那口酒像是一把钥匙打开了禁锢他身体状态的“锁”。

  只不过姜望原以为那“锁”是伤势现在看来却还有玉真别的手段在。

  “你太不肯放过自己这一次的伤又非得静养不可。所以我用了点小手段……现在你自由了。想修行就修行想拼命就拼命却是没人管你。”玉真背对他坐着慢条斯理地解释完又问:“怎么舍不得走?”

  姜望当即从床上起身。

  玉真又道:“你的随身物品包括你的那件破布衣服都在床边的储物匣里。可别落下了回头又找借口来寻我。”

  姜望只得又回身去取储物匣。

  “姜望啊姜望。”玉真叹道:“你不妨问问自己你若是心里没有我以你这勇夺黄河魁首的绝世之姿怎么会到现在才发现自己已经恢复了行动能力?”

  姜望弯腰拿储物匣的身形顿了顿只闷声说道:“我没有什么绝世之姿时无英雄才叫我这竖子成名。受伤久了一时反应不过来是很正常的事情。”

  啪!

  玉真把酒壶摔碎在地上从牙齿缝里咬出一个字:“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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