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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心巡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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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扶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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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偌大的勋贵高台上散出一片空地来。

  没几个人愿意惹这一身骚。

  “放肆!”

  江汝默直接一步踏出已立在田希礼和柳应麒两人中间。

  饶是这位国相素以温和著称少有红脸的时候甚至被一些人蔑称为“面团国相”此刻也不由得勃然大怒。

  一张“婆婆脸”气得通红

  “你们两个想在太庙前做什么!在今时弄丑还不够还要丢人给先帝看吗?!”

  曹皆更是上前一步手已经按在了剑上。大有天子一声令下就要剑斩两勋贵之势。

  “国相大人!”

  田希礼怔了一怔似才反应过来。

  折身对着正方高台、那丹陛之上一躬到底:“陛下您可记得长明郡之旧约?”

  丹陛之上寂然无声。

  田希礼就保持着那深躬的姿势一动不动。

  以他神临之修为额上竟然也冒出冷汗来。

  扑通!

  柳应麒在这个时候直接跪伏于地:“臣等咆哮太庙死罪!”

  田希礼的身形明显重了几分但未敢动弹。

  “匹夫!”他直恨不得跳起来当场杀了这柳应麒却也只能在心中咆哮。

  大齐皇帝的沉默每延续一息他的脊背就更重千斤。

  天威如狱压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在与恐惧的争斗中田希礼仿佛已经熬过了一生。

  龙椅上的那位天子才缓缓开口:“高昌侯何以教朕?”

  扑通!

  “臣惶恐!”

  田希礼亦跪伏下去头磕在地上双手越过头顶伸直也覆贴在地上。

  诚惶诚恐之至。

  “臣何德何能何来教陛下的资格!”

  姜望旁观着这一幕愈发感受到当今大齐天子的威严手段。

  只用一段沉默一个问题就压垮了高昌侯的脊梁。把他那股兴师问罪的锐气碾得粉末都不剩。

  大齐皇帝慢慢说道:“朕倒想听听高昌侯今日动雷霆之怒是何因由。”

  “伏乞陛下明鉴。”田希礼跪伏在地上颤声说道:“田氏不孝子田安平当日与扶风柳氏柳神通相争错手杀之。此背德违律之行当受极刑。

  幸赖天子宽仁免田安平死罪只将他打落内府锁境十年。

  在长明郡田氏与柳氏约尽我田氏之所有弥补柳氏天骄之死。元石以车载宝珠以斗量秘法、道术、兵甲应予尽予。臣田希礼教子无方当受此责倾家荡产也该认!其时柳氏亦约此事不复提!”

  “然!”

  他双手按在地上抬起头来仰望着丹陛之上的方向满脸悲愤:“臣刚刚得到消息扶风柳氏柳啸强杀守城卫兵已入即城!”

  众皆哗然!

  人们这时才明白以高昌侯的城府为何会在今日这样的场合如此不智与柳应麒公然冲突!

  杀卫兵入城无异于宣战。

  柳啸选择在今日入即城还能有什么原因?

  无非是杀田安平!

  有些人看向柳应麒的目光就难免少了些轻佻。

  想不到扶风柳氏还尚存如此血性!

  天子的声音自那丹陛之上垂落像整个天空垮压了下来:“宣怀伯你作何解释?”

  跪伏在地上的柳应麒直到此刻才敢缓缓抬起头来叫人看到——

  他涕泪横流的脸!

  他就在这这样跪着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痛哭起来:“父失其子族失其才数代心血毁于一旦百年未来一刀割之。陛下臣如何解释!?”

  这话做天子的不好回应。

  当日在长明郡无论有多少理由。田安平杀柳神通而未被判死是不争的事实。

  天子惜才也好更倚重田氏也好处置确有不公。

  柳应麒之哀之痛时人皆知。

  他堂堂一个世袭伯爵哭成这副样子难免叫人恻隐。

  这种时候自然就该国相出面了。

  衡量一位国相是否称职的标准很大程度上就看他擅不擅长帮天子担责。这个“责”不是责任而是责骂。

  江汝默冷脸道:“当年之事早有公断也是你柳应麒认可了的。一案不能并做两案说今日论的是柳啸强闯即城之罪!”

  柳应麒撑起身来跪立着就那么流着泪道:“柳神通虽是我子自小却是跟着柳啸身边他们是半师徒半父子的关系。我柳应麒无能不能慰亡子。柳啸以神临之境煎熬近十年终不能忍。那是他的选择我无法替他解释。陛下!”

  他又对着天子重重磕了下去。

  砰!

  额头和地面铿然一撞。

  “柳啸是生是死全凭圣裁柳氏不敢置喙!柳应麒今日大典失礼太庙失仪使天下笑罪当一死敢请陛下赐刀臣当自裁之!”

  重玄胜眯着眼睛看大戏心中只有两个字——“你娘!”

  谁说柳氏不狠?

  谁笑弱柳只可扶风?

  柳氏狠起来哪有别人什么事!

  先有柳啸以神临修为拉着田安平去陪葬。

  再有柳应麒在这大典上一心拉着田希礼一起死。

  他只不过跟着喧嚣了一句摆出了架势就是大典失礼、太庙失仪该当自裁。那主动喧哗差点动手的田希礼又该如何?

  柳应麒固然只是中人之姿能力有限但绝不愚蠢。

  就算真是一个蠢货怀着近十年的恨也不该被小觑。

  田希礼想在大典上借题发挥以柳啸袭城之事为田氏赢得足够的筹码这是合格的政治修养。

  而柳应麒根本没有应对的空间。他不可能在今日为当年之事翻案更不可能批判天子不公。

  所以他选择……

  拖着对方一起死。

  一个下一代就将移嫡的宣怀伯拉着一个春秋正盛的高昌侯去死。

  一个日薄西山的柳氏族长拉着一个仍在顶级名门之列的田氏族长去死。

  好像怎么算都不亏。

  但生死这种事情如何能够简单的计算?

  又有多少人能够从容赴之!

  柳应麒今日真是令人刮目相看!

  就连齐天子也一时沉默!

  眼下的柳应麒虽然诚惶诚恐一副任由宰割的样子但其实并无恐惧。

  若要问责于柳氏反正他柳应麒都要移嫡了他的血脉后代继承不了宣怀伯。

  若要问责于柳应麒他都主动求死了还能如何问责!

  人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

  他一无所有他反倒不如田希礼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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