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途

  ！

  詹姆斯抬起头看向钟允，看到她脸上此刻显露出来的些许强硬之色后，微微一笑：“你说得没错。你作为股东，确实有这个权利。而我之所以没有回答你，是总公司那边目前还没有定下具体的决策来。我这次来，主要是先来弄清楚潘多拉目前的处境，然后对潘多拉进行一个价值考核。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以往总公司面对类似情况之后的做法。一般来说，被投资公司遇到了这种情况，要是没有什么意外的话，总公司就只有两条路走，一条是转让手中股权。另一条是尽快析产，尽最大程度挽回损失，然后公司宣布破产。”

  钟允沉默了一会，问他：“你的意思是说，要是没人愿意接手你们手中的股权，那么你们就会尽快将潘多拉公司旗下目前所有资产全部兑现，然后抽身，对吗？”

  詹姆斯点头：“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

  “那要是有人愿意接手你们手中的股权呢？”钟允又问。

  詹姆斯苦笑了一下，道：“按照潘多拉目前的口碑和状况，估计没人会愿意来接手吧？用你们的话说，就是冤大头，不是吗？”

  钟允看着他，心情有些激动。詹姆斯刚才的话，让她看到了希望，韩峰收回潘多拉的希望。一激动，就没忍住：“如果，我说如果有人真的愿意接手潘多拉，总公司那边打算以什么价格出售？”

  詹姆斯嘴角忽然露出一丝不易差距的微笑：“七个亿，这是我来的时候总公司给我的价格。”

  钟允眉头顿时皱起。

  现在潘多拉所有的资产加在一起，别说七个亿了，只怕连七千万都勉强。潘多拉平台的技术，要是放在几年前那是很值钱，可是现如今平台项目层出不穷，平台技术早已不是什么秘密，所以平台早就不值钱了。

  她相信，大象资本不可能不明白这一点。那么它还开出这么高的价格，又是为何？

  钟允想着想着，忽然间脑海中闪过一道灵光。

  当初大象资本为了拿下潘多拉，付出的正是七个亿。

  但是，一般人根本不会接受这个价格。

  也就是说，大象资本给出这个价格，其实是针对某一个人的。

  这个特定的人，自然只有韩峰。

  而大象资本定出一个这么高的价格来针对韩峰，那就说明，大象资本应该是已经知道韩峰是想收回潘多拉的。

  那这个信息，大象资本那边是早就知道了的呢，还是因为自己刚刚不小心泄露了这一信息。

  如果是后者，那么这七个亿的价格，显然不是总部制定，而是眼前这个詹姆斯刚刚定下的。

  钟允想到此处，再看这个詹姆斯，就没这么顺眼了。

  与此同时，脸上神色也没那么随和了，顿时多了几分生硬和严肃。

  “詹姆斯，这个价格太高了，不会有人接受的！”钟允直接朝詹姆斯说道。

  詹姆斯盯着钟允看了片刻后，似笑非笑地问：“你确定？”

  钟允点头：“对，我确定！不管你找到谁，都不会有人会接受这个价格。我想你也清楚，现在潘多拉的估值别说七个亿，就是七千万估计都危险。大家都不傻。所以，总公司那边如果真的想出手转让股份的，不如开出一个有诚意的价格来，这样的话，或许会有人愿意接手试试。否则的话，我劝共总公司还不如直接析产抽身，免得最后还要让别人看场笑话！”

  詹姆斯看着钟允没接话。

  过了一会后，钟允被他看得有些不舒服，眉头不由得紧紧皱了起来，心中也不爽起来，就在她要压不住怒火，准备起身离开的时候，詹姆斯终于开口了。

  “我觉得，我们不如都打开天窗说亮话吧！我知道，韩峰是想要收回潘多拉的。不过，总公司那边并不是很愿意由韩峰接手潘多拉。这一点，主要是面子问题。大象资本投资失败已经是损失惨重了，如果转让只能收回个几千万，还不如不收回，最起码能保留最后的一点尊严，你说是不是？”

  钟允立即抓住了他这句话中的重点，忙问：“那你们要什么价格？当然，如果还是七个亿的话，那就不用说了。甚至，你都不用跟韩峰见面，因为肯定没得谈！”

  詹姆斯笑了笑，道：“七个亿不过是我开玩笑的。真正总部给出的价格，是五个亿。”

  五个亿？

  钟允还是皱起了眉头。

  “太多了！一个亿！”钟允板着脸，严肃说道！

  詹姆斯看了钟允一眼，转头拿过桌上酒杯喝了一口，而后慢悠悠地说道：“钟允小姐，你这一刀可是切得够狠的！”说完，他摇了摇头：“一个亿绝对不行！四个亿吧！”

  “一点五个亿！不能再多了！”钟允咬一咬牙，说道。其实，她根本不知道韩峰到底有没有这个钱。她也知道，这个讨价还价的事情，不应该由她来跟詹姆斯谈。可是，她太希望韩峰收回潘多拉了。

  或者说，她太希望再重新回到他身边了。

  哪怕只是为他守着潘多拉这个公司。

  “三点五个亿！”詹姆斯又报了个价格。相比于钟允的严肃和一丝丝的紧张，詹姆斯显得淡定很多，甚至嘴角还有一丝微笑。

  钟允皱起了眉头，犹豫了一下后，再度咬牙：“两个亿，这是最高的价格了！”说罢，她猛地站了起来，或许是因为站得太急，桌子都被她撞到了，桌上的杯碟一阵晃动。她慌张地看了一眼后，深吸了一口气，居高临下地看着詹姆斯，说道：“就两个亿。你可以慢慢考虑，如果同意的，我立马联系韩峰过来跟你们签转让协议，如果不同意的，那就没必要再找我谈这个事情了，韩峰那边也一样！我的态度，即是他的态度。”说罢，她扭头就走。

  詹姆斯坐在椅子上没有动，看着钟允快步离去的背影，他微微眯起了眼睛。

  接着，嘴角露出了一丝笑容。

  两个亿，已经比预期的价格好太多了。

  就如钟允所说的，潘多拉现在的估值甚至不到七千万。如果他们做析产的话，能拿到手的钱，会更低，可能还不到两千万。所以，他原本在心里设定的价格底线是，不要比两千万更低就行。

  可钟允还是嫩了一些。

  两个亿，和两千万，那是十倍的差距。

  至于韩峰，詹姆斯并不担心。回来之前，他做过足够的功课，对于韩峰这个人也是充分了解过的。

  现在，他和钟允商定好了价格，他敢肯定，韩峰为了顾及钟允的面子，保证不会在这个价格上再讨价还价，顶多就是在另外一些附属条件上做一些文章。

  但对于大象资本来说，他们既然决定出手潘多拉了，那么只要能尽量多地挽回损失，就是一种胜利了。至于其他的一些附属条件，都是小事。

  钟允一离开餐厅，就迫不及待地给韩峰打了电话。

  只是，电话响来响去，就是没人接。

  钟允站在街头，刚刚的激动紧张，此刻被夜晚的凉风一吹，顿时就冷却了下来。再想想自己刚才与詹姆斯的这一番讨价还价，顿觉自己过于冲动和鲁莽了。

  她倒不是担心韩峰会不答应，她只是担心韩峰没钱，却为了要顾虑她的感受，而不得不接受这个价格。

  更关键的是，她觉得自己这个价格谈贵了。

  其实，相比于韩峰，钟允更清楚如今潘多拉的处境，自然也就更加明白潘多拉如今还能有多少估值。

  不值七千万。

  甚至，七千万这个数字，还是一个比较乐观的数字。真要进行核算的话，潘多拉所有资产，可能不到三千万。

  钟允清楚这些，可刚才在跟詹姆斯谈的时候，她过于迫切了，不知不觉地就将价格提到了两个亿。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还好，她没有再继续冲动下去，将价格锁定在了两个亿上。

  希望两个亿的价格不会让他为难。

  钟允深吸了一口气，心想。

  她又看了看手机，时间已经九点左右了。她犹豫了一下后，收起了手机，往前走了几步，拦了一辆迎面而来的出租车，坐了上去。

  中海那边，清吧门外，韩峰扶着喝多了的饶樱若，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就在刚刚，喝多了的饶樱若成功地吐了他一身。要不是他反应快，恐怕饶樱若还得帮他洗个脸。不过，洗脸虽然是逃过了，但衣服恐怕是穿不成了。

  一股股酒味混合着胃酸的味道，不断地刺激着韩峰的鼻腔，弄得他都有些要扛不住了。

  这家清吧，是在一条老街的小巷子中，车子开不进来，都是停在外面的停车场。走过去还得好一段路。

  饶樱若这个样子，走估计是走不了了。而且，平时看着挺瘦一人，喝了酒后，竟然也是死沉死沉，韩峰都有种要扶不住的感觉。

  无奈之下，只好将其背到了背上，然后快步往停车场走。

  好不容易弄到了车上后，韩峰才想起来，这饶樱若家在哪里他也不知道，那这个人该往哪里送？

  想来想去，也就只能先待会和平饭店，给她开个房间了。

  再看看她，身上也沾了不少呕吐物，恐怕还得联系一下白素，让她过来帮忙收拾一下。

  韩峰一边想着，一边把自己身上的外套脱了，塞到了旁边的垃圾桶中，然后摸出手机准备给白素打电话。刚一打开手机，就看到了钟允打来的那个未接电话。

  他抬头看了眼车子后座的饶樱若，她正睡得香，于是，就给钟允回了电话。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寒暄了几句后，钟允忽然说道：“韩峰，我要跟你说件事。”她语气严肃，让韩峰一愣之后，微微蹙起了眉头。

  “你说。”他回答。

  钟允沉默了一会后，道：“前两天，大象资本派了人过来接替了Peter。我今天跟这个人一起吃了顿饭，他有意转让大象资本目前持有的潘多拉股份。”

  韩峰一听，不由大喜：“真的？”

  “嗯。”电话那头钟允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声音里透出来的喜悦，不由得也翘起了嘴角。

  “那真的是太好了。”韩峰笑道。

  这些天，他一直在等着这个消息，现在终于等来了。

  钟允本想说，就在刚刚，詹姆斯已经打电话来表示同意她两个亿的价格。但想到韩峰这里未必会有这么多钱后，到了嘴边的话又吞了回去，转了个圈后，变成了这样：“我能问问你，你如果要接手的话，打算以什么价格接手？”

  韩峰笑答：“这有什么不能问的。你又不是别人。我的心理价格是在四个亿左右。”

  钟允一听，眼里的那点忐忑顿时没有了，嘴角的笑容再度出现。

  “两个亿。”她轻轻说道。

  韩峰没反应过来，问：“什么两个亿？”

  钟允笑了起来：“我跟大象资本派来的人谈好了，两个亿。”

  韩峰愣住了。

  这样一来，这个价格可比他预期了，低了二分之一啊！

  大概是这个惊喜太大，韩峰一下子都不知道说什么好，尤其是对钟允。他在脑子里拼命搜刮了半响，想要找出一些能准确表达此刻心情的词语来，可最终，也只化作了低沉的两个字：谢谢！

  电话另一头，钟允拿着手机，脸上神色却在这一刻变得很复杂。

  良久后，嘴角忽然露出一丝苦笑，道：“你不用谢我。我做这些，其实也是为了我自己。潘多拉不仅仅是你的潘多拉，也是我的潘多拉。我不想看着它被毁在那些人手中。”

  韩峰不知道该怎么接这句话。此刻，说什么似乎都是苍白的，多余的。他心中十分清楚，钟允做这一切是为什么，他也明白，其实有一句话在此刻最合适。可是，这句话，他不能说，或许永远都不能说。

  他的沉默，让钟允嘴角的苦涩又多了几分。

  片刻后，她忽然眼睛一眨，脸上掠过些许肆意的任性：“你要是真想谢我，不如答应我一个要求吧？”

  韩峰又怎么会不答应。

  他毫不犹豫地说道：“你说。”

  “抽个时间，陪我回一趟家。”钟允回答。

  韩峰愣了一下，他从没问过钟允家在哪里。但想来，应该是深城。钟允也几乎从未在他面前提起过家人。而他，也没怎么问过。

  “当然，你要是觉得不合适，不方便什么的，那就算了。”钟允等了一会没见韩峰回应，又说道。

  韩峰回过神，连忙说道：“没什么不方便的。这事，没问题。你什么时候想回去了，提前跟我说一声就行。”

  “好。”钟允应道。

  这时，韩峰这里突然听到砰砰的声音，一转头，发现竟是饶樱若醒了，正拍着窗户呢。韩峰见状，匆忙跟钟允挂了电话，然后走过去拉开了后车门，伺候这位醉酒的大小姐了。

  饶樱若闹了一会后，又昏睡了过去。韩峰出了一身汗，疲惫地坐到驾驶座上后，给白素打了个电话，让她到和平饭店帮忙开个房间，然后又把饶樱若喝多了，想让她帮忙照顾下的事情也说了一下。

  白素自然不会拒绝。

  挂了电话后，韩峰驱车开往和平饭店，车子停下后，他将饶樱若从后座抱了出来，往酒店门口走去。

  没走几步，韩峰忽然停了下来，转过身去，看了看。隐约中，他似乎觉得有双眼睛正盯着自己。可是，这停车场内，除了车外，并没有看到什么人。

  韩峰也没多想，主要是手中还抱着饶樱若，也没时间多想，转身就走了。

  他刚走远，他车子后方不远处的一辆黑色大众忽然启动，然后迅速离开了停车场。

  白素已经在大堂等着了，韩峰一进去，她就迎了过来，看到饶樱若醉得不省人事的模样，微微皱了皱眉头。

  韩峰看到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白素，辛苦你了。”

  白素摇摇头：“没事。我们先上去吧。”

  “好。”韩峰点头。

  两人将饶樱若送到房间后，韩峰准备回自己房间先收拾一下。毕竟他身上也是一身的污渍，难看又难闻的。正要走，饶樱若的手机忽然响了。

  白素拿出来看了一眼后，递给了韩峰，道：“是她哥哥。”

  韩峰虽然没见过饶樱若的哥哥饶英杰，但也有所耳闻，大概清楚饶英杰是个什么样的人。但，不管这饶英杰在外面是什么样的人，总归还是饶樱若的亲哥哥。

  所以想了一下后，韩峰还是接通了这个电话。

  他刚一开口，电话那头就立即打断了他，质问道：“你是谁？我妹妹的手机怎么在你这？她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