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途

  ！

  事实证明，万方新的担忧并不是多余的。不仅仅在门口，没有欢迎的横幅，到了里面也没有。

  其他单位、企业的负责人或老板，都会带着手下一班人等在点上，气氛热烈地欢迎大领导的大驾光临。这边却是门可罗雀，气氛有些冷淡的过分了。

  大领导的眉毛跳动了下，但他的脸上没有表现出任何的神情。作为大领导什么场面没有见到过？碰上再诡异的事情，临场应变能力已经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最常用的一种方法，就是以不变应万变，没有表情是最丰富的表情。

  大领导越是没有表情，下面的人就越是着急。市政府秘书长的脸都青了，大领导的秘书也急坏了，两人几乎是一同奔到了万方新的前面：“万区长，这是怎么回事？”

  万方新也一时答不出是怎么回事，他看着秘书长和秘书两人急得犹如热锅上的蚂蚁，他的自己的心更像是架在火炉子上烤。

  他还听边上有的陪同人员，都开始窃窃私语了。“这是怎么搞的？一点氛围都没有？”“之前的几个点都挺好的，这个点怎么这样不像样？”“呵呵，我看蛮好的，低调，低调！”有些人的声音是故意不压低的，明显是说给万方新听的，甚至也不怕让大领导听到。这些陪同人员的心态都很复杂，也不排除有的人想看万方新的好戏。

  此时，万方新的压力可想而知，如果是一个从政经验不够丰富的人，恐怕已经慌了，甚至朝手下大为光火。

  但万方新没有这么做，他强自压制着自己，不让自己表露出焦灼不安。

  大领导在前，得此冷遇，尚且能如此镇定，自己更不能乱了阵脚。他忽然想起，按照韩峰以前做的事情、还有他那坚持不懈的风格，不大可能做出完全不靠谱的事情。他就赌这一局了！赌韩峰不会出大纰漏！

  “秘书长，请不要见怪，是我特意让这个点上不要设欢迎横幅的。这里是工地，我们低调点。”万方新又说，“他们都在里面等着呢。我们一起请大领导进去吧。”万方新记起韩峰对他说过，一定要给大领导留下深刻的印象，他就赌韩峰一定会做到。

  秘书长和秘书见到万方新不慌不忙，也将信将疑，但事已至此他们也不好多问：“那好吧，进去吧。”

  万方新就快步走到了大领导的跟前：“领导，我们进去看，他们都在里面等着您呢。”大领导的神色依旧没有变化，只是点了下头，说：“好，进去看。”就在他们靠近围墙的大门时，大门似乎有感应了一般缓缓地打开了。这可不是自动门，显然是有人专门打开的。万方新胸口稍微松了松，这说明里面是有人的，至少大领导是不会吃闭门羹了。

  万方新快步走入了里面，第一眼看到里面的情况，万方新胸口压着的大石头，忽然好像一下子变成了空气，再也不见了。只见，在距离大门十五米远的地方，整整齐齐地站着三排人，二三十人。最前面是韩峰、陆芳儿、布兰切，他们的头上都戴着安全帽，他们身后是两排作业工人，也是工作服、安全帽。

  更为壮观的是，在这三排列队的后面，竟然是十几台挖机、推土机，停在“红门新世纪”酒店的旧楼之前，似乎随时打算将这栋大楼夷为平地。大家都有些看不懂，这葫芦里到底是卖什么药。

  刚刚走进了工地的大领导，看到了这些严阵以待的一群人，眉毛又动了下，但不是跳动，而是向两边缓缓舒展了些。就在此时，就听到很整齐地喊声：“欢迎各位领导莅临指导。”

  万方新也带头鼓掌了起来：“欢迎领导，欢迎领导。”他身后的人也跟着鼓掌了起来。之前那些说风凉话的，也只好跟着鼓掌。

  此时，大领导也抬起了一只手，说道：“大家辛苦了！让大家等了！”说着，大领导就上前去跟大家握手。当他跟韩峰握手的时候，他说：“你就是韩峰吧？”韩峰点了点头说：“是的，领导，我是韩峰。我已经给市政府办公室打了十几次电话，想要约见您。”大领导笑了笑说：“我都知道，这不来看你了嘛！”

  “谢谢领导。”韩峰就转身介绍身边的陆芳儿、布兰切。大领导都跟她们握手了，点头、问好，心中想，你这个韩峰，身边的助手不仅年轻，还有美国姑娘，真是不简单啊你！当然，在这种场合，大领导是不会说出来的。

  韩峰不仅仅介绍了陆芳儿、布兰切，竟然还给大领导介绍身后的师傅。他说：“这些都是给我们干活的师傅们。我有个请求，他们平时都没有机会见到领导，不知道领导能否跟他们每个人都握个手？”

  就在大领导身后的秘书长突然闪了出来说：“韩董，领导今天调研时间紧张，每个人都握手恐怕……不如派个代表吧。”没有想到，大领导却微笑着对秘书长摆摆手说：“时间再紧，这个手还是得握。老一辈教导我们，工人阶级是先锋队，大家为我们事业发展作出了重大贡献。今天我这个新上任的人，向大家问好了，也通过你们向你们的家人朋友问好！”

  大领导果真一个个地跟工人们握手。不少工人，恐怕一辈子都没有跟大领导握手的机会，他们非常激动，现场的气氛顿时变得活跃和热烈。跟在后面的记者们，一下子都拥上来拍照，有的记者将标题都取好了：大领导紫浦区调研，在工地跟每一位工人朋友亲切握手。

  这绝对是有温度的标题，也会引起上面的兴趣。

  大领导却在握手之中，更加惊讶了起来。因为这两排二三十个工人，韩峰能一一说出他们的名字，在一瞬间报给领导。大领导到了中海，给他服务的重要处室负责人的名字，他还叫不全呢。韩峰却能将工人的名字都记住了，这只有两种可能：第一种就是韩峰对那些工人真的很关心；第二种就是韩峰记忆力超人、过目不忘。不论是哪一种都是难能可贵的。

  握手完毕，大领导又拍了拍韩峰的肩膀说：“韩峰同志，不错，不错，对为你干活的工人很关心啊。”随后，大领导的目光又看向后面那十来台挖机和推土机，有些好奇地问道：“这些挖机和推土机，停在那里是干嘛的？”

  韩峰笑了笑说：“领导，那栋楼是我们买下的旧酒店‘红门新世纪’，从收购的第一天开始，我们就打算在这块地皮上建一栋中海最高、最好的大楼。尽管目前还没有批下来，但是我们想把旧楼先拆除了。今天，领导来调研，我们想要请领导帮我们下一声拆楼的令。”

  别的人都是请领导参加开工仪式、奠基礼，韩峰却要请领导来宣布拆楼，这是哪门子的事情啊！在场的陪同人员都觉得怪异，连万方新也似乎觉得不妥了。万方新就开口说：“韩董，拆楼的事情，就不用让领导来宣布了吧？”

  韩峰却坚持道：“领导，有时候拆除，比兴建更加困难。只有让旧的成为历史，新的才能继往开来。我们中海也处于新旧交替的时代，中海人民也一定希望领导能够涤陈布新，将中海带入新的时代。”韩峰这么一说，边上有的陪同人员也点了下头。

  听着韩峰的这话，大领导心中也是一动，他此趟来中海任职的确也是有抱负的，韩峰的话可以说是道出了他的心声了。大领导心头的豪情被激发了起来，他说：“好，今天我就帮你宣布一下，把这栋楼给拆了。市建设部门的负责人在吗？他们拆楼不用审批吧？”建设部门的人马上回答说：“拆楼没问题。”

  大领导就一声令下：“拆”。随即，工人们就奔向了推土机和挖机，开始热火朝天地作业了起来。一堵堵墙开始倒下。

  大领导转向了韩峰，神情严肃地说：“韩峰，我替你宣布了拆旧楼，但是这不代表我就同意你们建新的大楼。你们想要建一栋摩天大楼，这个事情既要符合规划、又要符合环保，更要符合城市发展总体规划。不是我一个人能说了算的。”

  听到大领导这么说，万方新本来的兴奋，忽然就凉一分。他刚才看到，韩峰的一系列动作着实让大领导高兴了，以为韩峰要建摩天大楼的事，至少八字有一撇了。可没有想到，大领导还是这么说。

  边上的陪同人员中，有人跟从俊很熟悉，也不支持韩峰建楼。这会儿也暗自高兴，你这个韩峰想尽办法讨大领导开心，结果还不是一样？白忙活！

  然而，韩峰却说：“大领导，我有一份大礼，现在请你随我去看看。”

  大领导没有动脚：“我从来不收企业的大礼，这一点大家都知道。”边上的人也很诧异，韩峰竟然当众说要给领导送礼，这也太胆大妄为了吧！这个韩峰也不知是怎么搞的。

  但韩峰却不以为意：“这份大礼不是送给您个人的，而是送给整个中海的。”大领导这才说：“送给中海的？那倒要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