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紊乱记忆
走廊的尽头是一节旋转的楼梯。
这个点已经是深夜，即便是仆人也已经睡下了。站在楼梯上往下看过去没有一个人。
楼下的空间很大，最占眼的还是一下楼梯就对着的一扇大门。
大概是王子的房间。
也不知道路茗那边情况怎么样了。
苏景珩与云筱对视一眼，无声开口：“进不进？”
云筱比划道：“我进，你留下。”
苏景珩，“？？”
他赶紧伸手一把拉住她，“你在想什么呢，要进一起进。”
“又不会有事。”云筱轻声解释。
苏景珩松开拉着她的手，语气却是不容反驳，他笑了笑道：“那我进，你门口等我。”
王子这个时候大概率已经睡了，但出于对皇室的尊重，他还是敲了敲门。
仗着王子需要他们帮忙，他们也在赌这个时候直接去问是安全的。
门内没有任何动静。
这扇门看着大，实际一推就能开。苏景珩蹙着眉又敲了敲门，而后悄无声息地推开一条缝，眨眼便挤了进去。
云筱愣了愣，半是无奈半是好笑地揉了揉眉心。
明明前几天还是什么都不懂的新人，现在已经敢冲在前头了。
她干脆也乐得个清闲，倚靠在门前休息。
苏景珩虽然才是第二次进副本，倒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只要脑子清楚，一般不会出什么事情。
谁知，才进去差不多两分钟，门又开了。
苏景珩一个脑袋探出来，“里面没人。我大概翻了翻，也没什么有用的线索。”
“没人？”
苏景珩点点头。不知为何，云筱的心里突然就是一跳。
也就是这心一跳，她的身子条件反射般移向一边。
她对上苏景珩骤变的脸色，耳畔与一道劲风毫厘擦过。
“砰——”
唐刀突然出现在云筱的手中，她借势转过身，眨眼间便与一把长剑撞击在一起。金属碰撞的声音尖锐刺耳，云筱对上了王子那双充满杀意的眼睛。
苏景珩的脸色难看得紧，那把黑色的巨大的镰刀被他召了出来紧握在手里。
云筱也不恋战，后移一步退进苏景珩的保护圈。
苏景珩看拿着长剑又要冲上来的王子，眼神发寒。他将镰刀往身前一横，脚尖发力，整个人如电光一般便冲了出去，与王子混战在一起。
硬要说实力，现在的苏景珩比王子要差上一节。但是刚刚与云筱交战之后，这个王子就不知道为什么把他表面上那股发狠的力量收了回去。
打个比方说，就像在一把见血的刀的刀尖上裹了一层膜。
杀伤力还有，但又没那么危险了。
除去一开始的杀意，他后面的动作，似乎更像是在试探。
于是云筱甩了甩被震的有些发麻的手，将唐刀收了回去。她摩了摩下巴靠在墙上，饶有兴趣看着两人的交战。
不得不说苏景珩的天赋很好，王子虽然有放水，实力却依然很强。但是苏景珩已经能和他打的不相上下了。
若是要别人来看，定是不相信这才是一个第二次进副本的新人。
两人只交战了一个回合，并没有分出胜负。
苏景珩一个转身退了回来，将镰刀横在他和云筱面前。
王子将长剑收回剑鞘中，一双空洞洞的眼眶盯着云筱，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
苏景珩握着镰刀的手用力到关节都泛着白，无意识挪了一步挡在云筱身前。
这些小动作一一都被云筱收进眼里，有一瞬间，她的嘴角泛起了一抹浅浅的弧度，然后又被她压了下去，看不出喜怒。
她对着王子道：“试探的怎么样了？”
王子温和地笑笑：“还成。”
见王子没有再要动手的打算，苏景珩也慢慢放松下来。他顾不得将手中的镰刀收好，转身便搭上云筱的肩膀，将人里里外外都瞧了一遍，这才松了一口气。
要是出事了，他......
他突然发现，自己甚至都不想去想那个可能性，心里莫名难受得慌。
云筱眨了眨眼：“这不是没事吗。”
她转向王子，语气似是有些疑惑却又笃定：“我触发了必死条件？”
这个王子一开始出手便是冲着她来的，最开始的那一下偷袭是真得起了杀心的。
那一下出手，又快又狠，换做是云筱以外的人可能直接就命丧当场了。
这个王子一开始是真得想杀了她。虽然看到她躲开了之后，那股子杀意便收了起来，连带着苏景珩的实力一起试探了一遍。
说王子在试探，其实云筱是有猜测的。毕竟副本里的NPC都喜怒不定，脑回路清奇。
她多半也能猜到王子是怎么想的。
他请他们这群人来是想要帮忙的。若她连他的偷袭都躲不过，谈何指望去帮他忙呢？
与其那般，杀了也没什么好可惜的。
但是副本NPC一般情况都会受到一定限制的，比如在非任务情况下，除非玩家触发必死条件，否则不会对玩家出手。
王子直接出手便是冲着她，现在说话也是只盯着她一人。
所以肯定只有她一个人触发了条件。
云筱怀疑：“难不成是因为那盘莴苣？”
所有玩家中，只有她一个人吃了那盘莴苣。
王子保持沉默没有说话。
云筱：“......”
这是跟莴苣姑娘得有多大爱多大仇，连吃盘莴苣都能触发条件。
虽然事情比较超乎意料，好在对他们百利无害。
这不，直接把最丰富的情报员送他们这儿了。
苏景珩已经从情绪中缓了过来，他勾了勾嘴角，只是脸色依然发冷：“既然殿下这么看重这件事情，不如具体给我们说说，我们要怎么帮你？”
可能是刚刚一番认可了他们的能力，王子这时候竟是爽快了。
他指着自己的房间：“我们进去说。”
云筱跟在他后面，突然来了一句：“殿下果然还是看得见的吧？”
苏景珩将门关上，灯打开。
他刚刚看过了，房间里的窗帘什么都拉的严实，从外面根本看不出里面有人。
王子单手撑在床上，转身对他们露出一个笑：“两位客人误会了，眼睛是真的看不见了。但是毕竟作为一国之主，总不能弱得让人笑话。”
云筱动作微顿，却是明白了他的意思。
没了眼睛，还有听觉，感知。也就是说，这个王子刚刚和他们打架，完全靠得是自己对声音的判断。
她和苏景珩对望一眼。
这个王子是真的很强。
等任务出来，不能和他作对。
这边王子倒已是像倒篓子般把事情的起因经过都讲了出来。
那座塔已经存在了十几年了。虽然平时是挺显眼的，但是毕竟是王国之外的区域，不会对居民产生什么影响，他们这些王公大臣们也就一直没去管它。
当然，了解也甚少。
直到有一天，王子骑马路过森林，经过这座塔。塔里传出来的美妙的歌声让他对这个声音的主人一见倾心，他也是那时才知道，原来这个塔里住着人。
可是这座塔没有门，唯一的窗户也在塔顶。王子总不可能长翅膀飞进去，只能干等着。然后他就等来了女巫。
这位女巫他是知道的。据说一直住在王国之外，能力虽然不清楚，但是好歹没做过什么恶。
王子一问才知道，原来女巫是竟这座塔的主人。
更令人惊奇的是，女巫竟然对他的到来表示欢迎，并告诉了他进塔的方法。
“她就在塔底下喊了一句：莴苣，莴苣，把你的头发垂下来。”王子低头沉思，似乎是在回忆当时的场景，“真的是很不可思议，那么一头金发，居然那么长，像架梯子一样就垂下来了。我爬上去的时候都在想，这么拽着头发，不痛吗？”
云筱：“……”
苏景珩：“……”
“然后我和玛莎女士，也就是女巫，从塔顶的窗户进去，我就看到了塔里那个女孩。”
他说到这里就停了，似是回忆的更深。云筱忍不住帮他补充：“并且一下子爱上了她。”
王子顿了顿，轻咳一声：“是这个样子没错。”
接下来的事情就很容易想了。
女巫热情好客，王子又喜欢莴苣姑娘，自然没事就往塔里跑。没过多久，几人便熟络了起来。
王子给莴苣将塔外面各种各样的见闻趣事，莴苣给王子唱各种好听的歌。
到目前为止，听起来都像是很正常的童话故事。
“后来有一天，也就是上个月。”王子很不情愿回想那件事，但是还是讲了出来，“我去找莴苣，她把我从窗子推了下去。”
“等我再醒来时，我的眼睛就没了。据说是摔下去的时候，被荆棘戳瞎的。”
云筱面色如常，心中却道果然。
游戏里的剧情肯定会与童话故事不一样，只是也真是没想到，将王子推下去的，敢情是莴苣姑娘本人？
这就很有意思了，原著里，莴苣此时已经被流放到荒野了，现在却还在塔里活得好好的。
而且听这王子的描述，这两人分明是两情相悦的，也不知是什么原因，让这莴苣姑娘居然说翻脸就翻脸了。
苏景珩显然也是想到了同样的问题：“我明白了，我们会——”
讲到这，他突然很罕见的卡壳了一下，然后又硬生生地改了口：“我们明天会尽力去看看情况。”
如果直接开口说会尽力帮忙找眼睛，一旦到后面和任务冲突，那在王子这里可是又失信又毁约。这王子的实力深不可测，这么一双重背叛下来，王子还不气得要想杀了他们。
苏景珩接着道：“大致情况我们明白了。现在我想问殿下几个问题，殿下愿意答便答，不愿意也没关系，就当帮助我们查看情况，可以吗？”
王子：“你说。”
“第一，殿下知道为什么莴苣姑娘住在那座塔里吗？”
王子微微皱了皱眉：“玛莎女士说莴苣受到了塔周围的那座森林的诅咒，离开那座塔就会死。但是莴苣本人很想出去，也很好奇外面的世界，所以我们也一直在想办法。”
云筱眯起眼。
苏景珩点点头表示知道了，也没打算细问：“第二，莴苣姑娘和女巫的关系是？”
“莴苣的父母曾经是玛莎的朋友。她的父母由于一场意外丧生后，玛莎就收养了他们的女儿。”
“既然殿下说这座塔是女巫的，为何塔没有门只有窗，让女巫也需要爬进去？而且，身为女巫，她竟然没法解莴苣的诅咒吗？”
王子道：“据玛莎说，这座塔曾经也是有门的，但是给莴苣下诅咒的那个人实在是太强，甚至直接将门抹消了。连玛莎也奈何不了他，自然连诅咒也解除不了。”
苏景珩问的问题一个比一个直，丝毫没掩饰自己的怀疑。渐渐地，王子面色变得有些不悦：“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苏景珩询问般看向云筱。
云筱干脆接过话题，“有。几个无关紧要的小问题。”
她的眼睑半垂，纤长而浓密的睫毛掩去了她的神色，只露出一副想要叨叨家常的样子。
“先来个稍微要紧点的，殿下为何请我们来帮忙？王国兵力那么强，没有试过找眼睛吗？”
王子周围的气场突然就沉了下来。
气氛有些沉默，云筱紧盯着王子，竟感觉到他身上有几分突兀的不自然。
像是在恐慌。
半响，王子尽力控制着温和的笑，挤出来一句：“这个问题我拒绝回答。”
云筱一下一下敲着桌子，对这个回答毫不意外。
能让王子都心慌......难不成有什么不太对的地方？
她沉吟片刻：“不用回答。我这里有几种猜想，殿下告诉我是或者不是便可。”
她顿了顿，慢吞吞地拖着调子：“毕竟有些东西我们清楚了，对你我都有利。”
王子：“……”
他僵硬地点点头，不得不承认云筱说的没错。
“殿下派过人去找吧，是没有查到消息？”
王子：“……是。”
云筱猜测性地问道：“殿下派出去的人里面，是不是有人告诉过殿下之类的话，说他们根本没找到那座塔，或是塔里根本没有人？”
“……这倒不算，他们也是见到了人的。”
这回，王子好半天才多说了句：“只不过有些不对劲。明明都见到人也说过话了，听他们的回答却觉得跟我印象里的玛莎和莴苣不太一样，甚至......不像是同一个人。我有些时候都在怀疑，他们是不是记错了。”
云筱这几个问题问得毫无来头又云淡风轻，苏景珩虽然想不通云筱是怎么问出这些问题的，但是却也能从这段对话中推出些什么。
云筱是在怀疑，那群人不是没找到眼睛相关的消息，而是在莴苣和女巫那块出了问题。
事实证明这个猜测没错。
如果是那样的话，不能排除王子记忆也被修改过的可能性。
也就是说，刚刚王子对莴苣姑娘和女巫的回忆，一句话也不能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