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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贵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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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2章 鹤鸣(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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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诸侯王正为了推恩令的事情左右为难, 心中各有小九九。不管打算支持, 还是打算反对, 总之这个时候都派了人到长安活动, 这段时间的长安可以说是相当混乱了。

  或者说,表面上看起来平静, 实际上早就暗潮汹涌了。

  陈娇这里比平常都热闹了不少,就是有心人看中了她这里的信息流通便利大家很想知道天子的真实想法底线之类。这种东西在陈嫣这个后来者看来简直就是明摆着的,这不过就是集权路上的必然罢了,这些诸侯王也不必过于担心,想着将来诸侯王衰落那么久以后的事情, 谁也不能拍胸脯确定。这个时候纠结几代之后的事情, 说不定那之前就绝嗣除国了不然犯大错除国了

  总之就是除国了,反正到了现在, 因为各种原因被除国的诸侯比传承下来的还要多。反观历史上实行推恩令之后,反而没有了大规模的诸侯国除国事件, 大家还能够安安生生地自然消亡了。

  陈嫣看得清楚, 却不代表身处其中的人也能看清。有些人看不清, 是因为自己有巨大的利益牵扯到其中, 很难客观地看待这些问题。而另一些人看不清,则是因为摸不准刘彻的想法,表面上他是这么说的, 但天知道他到底要做什么

  后世学过历史的人可以肯定的事情, 不代表生活在这个时代的人可以轻易确定毕竟这关系到了太多太多的东西, 是无法轻易做出判断的所谓艰难, 这就是了。

  “说起来为了推恩令这事,主父偃恐怕又要被不少人记恨了。”陈娇本来是不关心推恩令这事的,这事再大,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她家里有没有王位等她去继承不过最近打听这事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其中还有不少当年有过交情的表哥表弟。

  都派人求到了门上,陈娇总是一问三不知似乎也不是很好所以她非常少见地虚心请教了起来。

  “主父偃”陈嫣其实也不是特别在意推恩令,倒不是说推恩令不重要,实际上推恩令对地方力量的影响,甚至行政上的划分都有很大的影响,这种重大国策肯定会影响到生意上的事情的。但是,这种影响想要发挥作用,那得等到多少年后了真等到那个时候如果她的力量能够肆无忌惮地发展到那个时候,很多事情的情况就会完全不一样,所以这个时候考虑这些也没有太大的意义。

  再者说了,推恩令这种历史发展的必然,这是一定会发生的。既然只能躺平接受,那还谈什么在意不在意

  推恩令是由如今的中大夫主父偃提出来的,中大夫这个官职名有些陌生,但它未来会有一个后人稍微熟悉一点儿的名字,就是光禄大夫。首先要知道的是,汉代实行三公九卿制,三公九卿就是这个国家的最高领导人

  别看平常大家在历史上只看到三公,三公以下出镜率很低,实际上,这每一个都位高权重,影响力很大。后人读历史,很多时候是一个点,但是生活在这个时代,是一个面,不可能只考虑那些青史留名的人。

  三公九卿里面有一个光禄卿,光禄卿以及下面的许多官员,就是皇帝的智囊班子,同时,还会负责候补官员的培养实习什么的。有点类似明代的翰林院,既给皇帝当秘书,新考中科举的进士老爷们的优秀分子也在这里熬资历。

  不过光禄卿比翰林院更厉害,因为它不只是表面清贵,未来远大,它是真有实权的

  光禄卿作为三公九卿之一,是典型的两千石大官有意思的来了,那就是光禄卿之下竟然还有一个两千石,那就是光禄大夫虽然两千石和两千石也是不同的,但从这也可以看出光禄大夫,也就是此时的中大夫是一个多么重要的位置了。

  能坐上这个位置,不是三公九卿,胜似三公九卿,非天子重臣心腹不能为

  至于主父偃何德何能能坐上这个位置陈嫣虽然没有刻意关注过,但听到他的名字就不会怀疑他可以走到如今的高度了。她其实已经记不清主父偃做了什么了,汉武帝一朝涌现出了许多能臣,也有不少大事发生,这些事情都会对应人物。

  有些人物比较有记忆点,比如说卫青霍去病那点儿事就很清楚,不会弄错。再比如说,董仲舒罢黜百家,独尊儒术,这也记得很清楚。可是轮到主父偃东方朔桑弘羊等等这一拨,时间过去这么久,就不是那么清晰了。

  桑弘羊还好一点,他是主管经济的,对于现代人来说,擅长搞经济的古代人很少,有的话都比较容易记,其他的不提也罢。

  不过陈嫣还是记住了主父偃这个人的名字的,知道他在汉武一朝很有名气。这么个被历史记住的名臣,爬上高位有什么奇怪的

  要说推恩令提出来的时候陈嫣唯一吃惊的地方,大概就是这是主父偃提出来的,关键事件和人物对上了

  “主父偃此人,才足而德薄,遭人记恨是早有预料的。”陈嫣对此的评价相当言简意赅,顺便diss了一句刘彻“陛下用人倒是比过去去强了许多,当年的丞相可是既没有德行,又没有才能呢如今好歹长进了”

  这里的丞相指的是田蚡陈嫣对这个人的评价很低,这个人物在历史上还是留下了一笔的,但留名历史不代表这就是个了不起的人物了。一个能为了自家田地,提议不要管黄河水患的人,不只是自私自利,更是短视这样的人能有什么智慧

  当初陈嫣几乎是当着刘彻的面批评过田蚡当然,这是因为她知道刘彻当时已经不满田蚡了。若是刘彻还很喜欢田蚡,她说什么都不会有用,何必多那个嘴呢

  “阿嫣觉得主父偃有才”陈娇不怎么关心朝臣有哪些,只是最近主父偃实在是大红大紫,别人都在她耳根子上磨出茧来了,她不想关注此人都不行。

  外面都快骂死主父偃了,所谓恨之欲其亡,反正主父偃做了大家不喜欢的事情,那么他每一次呼吸都是错的大家能够以集体智慧找出错在哪儿,错的多严重,还信誓旦旦地宣扬出来。

  在这种情绪的影响下,谁都不在乎主父偃是不是真的有才。而且若是承认他有才,岂不是在说他说得对了这怎么可以虽然推恩令比起削藩已经温和了许多了,让诸侯王有了一个肉烂在锅里的自我安慰。

  但说实在的,大家都不是傻子。如果可以的话,他们并不希望可以预期的,自己这一脉会不可避免的衰落,甚至泯然众人。

  “这人当然有才”陈嫣不否认这个,想了想道“此人做了该做的事情。”

  做了该做的事情,说起来简单,做起来是最难的面对时间的迷雾,正在行进的人哪里知道什么是该做的事情而只要走对一次,说不定就能吃老本吃一辈子

  当初主父偃发迹,靠的是大一统的思想,这种思想倾向非常合刘彻的胃口实际上从后来的历史走向来看,大一统确实也是现实趋势。靠着这个,他闯下了一年之中连续四次升官的辉煌纪录。

  而如今,更是靠推恩令,一举大火,成为此时整个长安最炙手可热的政治明星。

  如果以后来者的角度看推恩令,不用说了,他显然又猜中了历史的走向也不能说他是猜中了历史走向,应该说在纷繁复杂的可能中,他找到了看上去最有可能性的一种,然后提前乘上了这一波风潮。

  或许这其中有运气的成分,但想要抓住这种运气,本身就需要一定的才能了。

  “此人可以说是恰逢其会。”陈嫣大概解释了一下主主父偃的情况,最终如此总结。

  “许多人谤他,其实也不算什么,不遭人妒是庸才么。若是他一点儿用也没有,没有谁知道他,自然也谈不上记恨了。”陈嫣到是能公平地评断这个问题。

  也正是因为陈嫣足够公平,所以她还补充了一句“不过此人一向不懂得与人为善收敛低调谨慎小心说不定将来就要栽在这些事上。”

  公平的说,主父偃这个人遭到那么多人的攻击,甚至很少有人站出来替他说话,这就不仅是因为他有才受到重用了。实际上,皇帝身边的人才有很多,文武都有这种情况下,在外名声差到主父偃这个程度的,屈指可数,可见他自己是有问题的。

  他本身是纵横家出身,纵横家出身的学者都能言善道,但发展到汉代,已经沦落成为大众口中搬弄口舌之辈了。再加上他的性格属于睚眦必报的类型纵横家似乎很常见这种性格,这使得他求学的时候就处理不好喝其他学者的关系。

  在齐地的时候是这样,后来去到中山等国,也是这样。

  后来等到他入了官场,这一性格问题延续了下来,他和自己的同僚们似乎也不太会相处。

  陈嫣不太喜欢主父偃这个人,这并不是因为他在人际关系处理上让人觉得捉急,真要说的话,他的人际关系处理关陈嫣什么事她不喜欢主父偃,就是因为他缺了点儿德性。

  虽说这个时代的许多官员都称不上有德,而且他们是不是好官员,有的时候也和德行没有什么关系但陈嫣是有自己好恶的,主父偃这种就算了吧。

  陈嫣曾经见过他两次,不是特意见面,就是某些场合遇上了。只看一眼,陈嫣就知道对方是不安于现状,有大志向的,他的眼睛里藏着整个世界的不安分对权力的渴望这本身没什么,但他让这些凌驾于许多其他的东西之上,那就有问题了。

  如果能达成自己的目的,这个人是不吝惜手段的。

  陈嫣这些年见识的人越来越多,在识人方面已经有了自己的一套,几乎是一眼看出了这些。而且她也知道,这种人,最终往往不会有太好的下场

  她是不知道历史上的主父偃到底怎么个结局,但她现在做判断早就不依赖历史了别看现在大红大紫,这种不知道谋己身的人,在政治的漩涡上是走不远的,迟早完蛋或者说,他们登的越高,越是要跌落索性一辈子没有出头之日,反而能平平安安。

  “做官有三思,思危思退思变主父偃正得宠的时候不知道水满则溢,月盈则亏,不知道思虑危机思危都做不到,也不用指望将来会知道思退思变了。这样的人,可以成为朝堂上一时的人物,却不能站稳脚跟,成为真正的常青树。”

  陈嫣说这些的时候其实是很冷漠的不然呢难道还指望她在说这些的时候也保持很高的激情吗事实就是,主父偃和她没有任何关系,朝堂也是她尽量避免涉足的存在,所以天然就用了近乎于指点江山的冷淡口吻。

  陈娇注视着自己的妹妹,想了想,忽然扑哧一下笑了起来。

  其实陈嫣和她说的那些,她有很多都没有听懂不过听懂的那一小部分估计也能应付人了她笑的不是这个,而是陈嫣的态度,她很喜欢陈嫣现在的态度。

  这种冷漠到傲慢的态度,简直就是不把一切放在眼里

  如果是别人,或许不会喜欢这种态度,但是陈娇很喜欢。一方面,陈嫣又不会拿这种态度对她,另一方面,她在陈嫣身上其实寄托很多自己的希望她不能做到的事情,就希望陈嫣能够做到,这样就好像是她做到了一样。

  陈嫣是她心爱的小妹妹,同时她从小就活的洒脱自在,正是她想要而不能得的样子。

  陈嫣这种傲慢到目空一切的态度,压迫力很强,恐怕很多人不会喜欢,但是如果本人如此行事,那就是一种真正的爽快了这就是陈娇最喜欢的。

  而且陈娇再次看了一眼妹妹雪白的皮肤翠色的眉羽嫣红色的嘴唇,她活泼热烈的时候当然很美,但她不笑冷漠的时候也很美。从去年起,重新回到长安交际场的妹妹,面对亲近的人以外的人,就是这个样子了。

  说实话,如果不是刘彻对陈嫣的那点儿心思已经成为圈子里公开的秘密了,陈嫣的裙下之臣会数都数不过来

  在宴会上,陈嫣不再像少年时代那样活跃热情平易近人,仿佛小太阳一样,相反,现在的她冷漠出尘遗世独立,就像是月亮那么月亮的冰冷会给男人们泼一盆凉水吗答案是否定的。

  高岭之花难摘,可又见到谁因为是高岭之花就不去追求了吗如果花朵够美,摘取的难度只会更加抬高她的身价越是难以得到的,就越是让人难以自持。

  而生长在月亮上的高岭之花,这简直就是史诗级难度

  再加上刘彻对陈嫣的心思,某些人就算有心想要挑战一下史诗级难度也不能了这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反而让更更多的人对陈嫣有了别样心思。真要说做什么,那是不敢的,但心里过把瘾害单相思的人到处都是。

  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人类就是这样的生物。

  面对陈嫣,这些人甚至连尝试一下的机会都没有,一切在还没有开始之前就已经结束,这就是真实写照。

  “阿嫣”陈娇忽然郑重其事地按住了陈嫣的肩膀。

  陈嫣被陈娇的郑重给弄懵了,抬起头来“”

  “阿嫣,你知道褒姒吗”陈娇快速地说道,其实这也是白问,褒姒这样著名的历史人物怎么可能不知道所以陈娇不等陈嫣的回答,立刻快速道“阿嫣,以后对着外人,不要笑了”

  陈嫣弄不懂陈娇怎么忽然说起这个了。

  “褒姒因为不笑,所以她的笑很珍贵,可以一笑而烽火戏诸侯,可以再笑而亡国。”陈娇替陈嫣抿了抿有些散乱的鬓角,以一种过来人的语气道“越是少见的越是珍贵,自己若是不珍贵自己,这世上的其他人也不会珍贵你了。”

  她显然是回忆起了自己过去的人生在她看来,自己就是一开始的时候把自己放的太低了。

  关于褒姒的传闻,在汉代时已经有了大概雏形。陈嫣也不纠正陈娇真要说的话,这个历史故事充满了可以怀疑的地方但何必纠正呢这件事的重点本身就不在这上面,重点是陈娇在关心她。

  虽然这个关心来的有些突兀就是了。

  见到陈嫣乖乖点头,陈娇也是很满意的说过的,她在陈嫣身上寄托了原本她做不到的期待。这种期待类似父母对孩子,自己做不到的事情希望孩子能够做到,这样就好像自己做到了一样。

  陈娇自己出身高贵背景深厚容貌美丽,本该是被宝贵的时候却没有做到,所以这个时候她才想陈嫣加倍做到。

  而要说陈娇还有什么可惜的地方,那就是

  “阿嫣,你怎么就不愿意嫁刘舜呢”

  陈娇之前就隐隐约约察觉到了刘舜对陈嫣不一般,但当时并没有放在心上。一个刘舜小时候对陈嫣的态度非常怪,那种态度站在正常的思维里,很难被归类为喜欢。另一个就是刘乘了,刘乘对陈嫣的爱慕就几乎是明摆着的了。

  刘舜一向尊重这个最小的同胞兄长喜欢兄长爱慕的女子,这始终是有些出格了。

  但等到去年秋天,陈嫣回长安之后,刘舜也来长安觐见了陈嫣没有私下见过刘舜,但是刘舜却找上门直接来来了永华殿堵门,这才堵到陈嫣。

  从这个时候起,陈娇只要不是傻的,都应该知道这个表弟的心思了。

  刘舜宁愿得罪刘彻也要娶陈嫣然而陈嫣却拒绝了他。

  陈娇为此非常可惜,主要原因是替陈嫣着想陈嫣如果真的要嫁人,刘舜已经是极少数可以的人选了。刘彻只要没昏了头,就不可能为了这件事和刘舜翻脸只能私底下做小动作然而就算是这样,也少不了被人议论。

  毕竟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凡是做过,不必定会留下让人猜测的空间。

  还有一个次要原因,也算是陈娇的一点点私心吧陈娇要是真嫁了刘舜,刘彻能被气死对于现在的陈娇来说,能气死刘彻也算是一件大快人心的事情了这可真是脱粉回踩现场了。

  “”陈嫣只能一头问号看着陈娇,其实她知道陈娇的想法,但是她不明白陈娇怎么突然就说起这个了。最后也只能好声好气的解释“我心中又没有舜表兄,真要是就此应下舜表兄的求亲,才是对他不公大姐可别再说此事了”

  听陈嫣这样说,陈娇却是撇了撇嘴“不公他恐怕巴不得这样不公这些年到如今,他始终没有王后,就是在等你呢”

  这大概就是某种程度的代沟了,陈嫣知道争辩是没有用的,所以只是微笑就好了。

  陈娇的碎碎念始终没有停止,忍不住去摸摸陈嫣的脸,自言自语道“难道老刘家就喜欢阿嫣你这样的他们这一个个的做孝子也没见他们这样上心过”

  显然陈娇是想起了姓刘的男人对陈嫣的格外喜爱了。

  陈嫣知道,陈嫣这样说不是因为对她有意见,纯粹就是字面意义上的抱怨不爽,所以表现的相当淡定。甚至能够在稍微思考之后谨慎回答道“此事么大概不是老刘家的男人都喜欢我这般的,而是天下大多数男人都喜欢我这样的。”

  “”这下换成是陈娇一头问号了这种说法未免太不要脸了,完全超出了这个时代的谈话水平了

  陈嫣眨了眨眼睛,嘴角是带着微笑的,但笑意没有深入眼底。她说“不同于女子,女子爱慕的郎君可以是不同样的,但男子是难得的众人一致不管是什么年纪,什么样的男子,他们喜欢的都是一样的二十岁时喜欢十几二十岁的,三十岁时也喜欢十几二十岁的,等到了七老八十,依旧喜欢七老八十的”

  她是在开玩笑,同时她也已经能够把这种事情当成是玩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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